天气渐渐热了，转眼到了五月端午节，依着惯例举行赛龙舟活动，以示官民同庆。
并州刺史袁志正向来与端木将军府亲近，这样的活动端木府自然不能落后。一大早晨将军府上下便忙碌起来，府邸的门檐下插满了清香的艾叶，内外都用清水清扫干净了，连空气里都带着艾叶的清香，揉了阳光的味道十分好闻。
府门大开，一列士兵分两边站开，脊梁挺直，威风凛凛。街口停着三辆乌蓬马车，车的门楣上刻着只展翅的飞鹰，这是将军府的标记。
端木将军和端木明湛、端木轩大步地走出来。
大管家赵庆紧随其后，他是个四旬左右的健壮汉子，肤色微黑，五官端正，平时不苟言笑，自然地流露出种迫人的气势。据说，他曾经跟随着端木老将军出生入死，多次护主有功，是端木父子最为信任的人，在将军府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
他躬身道：“将军，两位公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端木将军颔首道：“你做事我放心，回头看了眼正款款而来的端木夫人一行，“今儿人多事杂，哥儿姐儿年龄都小，夫人恐怕忙不过来，你多派些人手护着些。”
“是。”
这边端木夫人到了面前，端正地万福，“爷。”
将军温和地道：“天儿热，河边都些是莽汉子，你过去看看就带着孩子回来，别勉强自己。”
端木夫人点头。
端木明湛的眸光似乎不经意地落在季遥岑的身上。
小小的人儿着了件粉蓝地白莲纹镶边薄襦裙，一双眼睛习惯性地低垂着，皮肤粉嫩透着淡淡的玫红，梳着双髻，缠了蓝色带子上面扣着一圈儿的珍珠，简单却明艳。
她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却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抿了抿唇，移开目光，却正对上端木小樱乖巧的笑容。
他微蹙眉。
端木轩永远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曾入了他的眼，
这时，侍从拉来了两匹马，三人分别翻身上马，一振缰绳，“驾!”马蹄扬起了灰尘，哒哒着向着街头疾驰而去，十多名侍卫驾马紧随其后。
端木小樱颠颠儿地跑到端木夫人的面前，娇声道：“母亲，樱儿要和你一起坐。”
端木夫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岑儿，过来。”她招手示意，“岑儿也陪姨母一起坐，咱娘三儿说说话。”
端木小樱笑得极为欢喜，道：“正是呢，姐姐也来，人多热闹些。”
季遥岑应景地微露齿一笑，很是柔顺乖巧。
*****
当一行人到了河边的时候，赛龙舟已经开始，绵延如玉带的河水在阳光下荡漾着粼粼波光，岸边或是周边的树上都围满了人，欢声雷动。
最抢眼的一座高高架起来的看台上披红挂绿，彩绸飘飘。趴在栏杆上是一色的妙龄女子，描眉画眼，环肥燕瘦各有风姿，或执着团扇调笑，或兰花指捻着帕子搔首挠姿，故作妖媚状，脂粉香味飘了慢河。其中簇着个着红袍之人，美得难以辨别雌雄，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只勾的许多人眼巴巴地看，更有唾弃，恼怒的。
端木夫人皱起了眉头，道：“怎得这般由着他们胡闹？传话过去都收敛点。”
赵庆恭敬地应了声是。
端木夫人带着一行人上了专门为官宦家眷搭建的高台中最中间的一座。尚没有入内便听得里面传来笑声，“夫人，你可来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了青色牡丹衔宝相蜀锦绢衫的三十左右的妇人，体态略丰腴，圆圆的脸，弯月般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便十分可亲。
她身边偎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梳了双髻，缀着珠花，一件海棠传花薄衫衬出正在发育的身体，玲珑有致，容貌秀美，只是眼神倨傲。
“袁夫人，让你久等了。”端木夫人微笑着，优雅而矜贵。
女孩儿见了端木小樱显得甚是欢喜，规规矩矩地向着端木夫人行礼。
“见过袁夫人。”这边，端木小樱和季遥岑也端正地行礼。
“哎呀，都是自家人，起来起来！”袁夫人亲切又热情，拉了端木小樱的手左右看着，“啧啧，这樱姐儿又长得好了，又漂亮又活泼，看着就喜欢，我家蜜姐儿得多学着点……”
“娘！”袁蜜儿撅嘴。
端木小樱笑偎了袁夫人的怀里，道：“袁夫人，我新学了捏腿的法子，母亲都说好，明儿给您捏捏？”
“好好……”袁夫人欢喜，不住嘴地夸奖。目光一转落到季遥岑的身上，“这是……”
端木夫人很随意地袖了季遥岑的手，淡淡地道：“这是我故友家的孩子，留在府里住几日。”
袁夫人恍然，褪了腕上的一个镯子塞到季遥岑的手里，“这孩子看着就乖巧讨人喜欢，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拿着算是见面礼吧。”
季遥岑拿眼看了下端木夫人，对方微颔首，她接了，低头屈膝谢过。
袁夫人笑，向着紧随其后的朱姨娘微点了下头，便和端木夫人并肩往里走，嘴里一边絮叨着，“这段时间天儿乍热，我这身子疲懒，总是不适应，折腾了几次……”
里面的圆桌上早已摆了香茶点心，丫鬟婆子垂手立着一边。
端木夫人和袁夫人坐下，朱姨娘安静地站在后面伺候着。
端木小樱和袁蜜儿则放开了些，毕竟是十多岁的孩子，平时难得出来，心里惦记着赛船便兴高采烈地跑到栏杆边上往远处眺望。
季遥岑则安安静静地坐着，惹得端木夫人看了她几眼。
这时候，随着鼓点擂起，渐渐激烈，那红楼的动作消停了些，人们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场赛船上。
只见百余只赛船并列沿着河边排着，船身又长又狭，两头高高翘起，如弯月般。每只船坐有四人，两人一边，分别着不同的五色短装，头上缠着红布。
一声鼓声如惊雷乍破，赛船你争我抢地射了出去，赛手们臂膀张力随着船桨齐齐划动，白色的浪花翻卷着绵延着，一道水痕覆盖上又一道水痕，争夺激烈。
两个女孩儿看到热闹处既紧张又兴奋，都是脸儿涨红，眼睛亮晶晶的。
“哎呀！赢了！赢了！”西门小樱跳着脚叫着。
果然，一只泥鳅船连超过两三只赛船，将对手渐渐拉在后面，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
为首一人持双桨交替翻动，白色的水花翻卷着，如两轮白色的不断旋转的团扇，在阳光下闪耀着，碎玉飞溅，美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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