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季遥岑当夜便病了，发了高烧。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小脸儿烧得通红，呼吸粗重。
堇色守着不离半步，她不时拧了热毛巾给她擦拭，一双眼睛眼圈儿红红的。
拾翠看不过去，小声道：“你今晚什么都没吃，这可怎么好？我看着，你去休息会儿。”
堇色摇头，眼睛不离季遥岑的脸，抽噎着道：“不，我要守着小姐，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一直陪着，小姐就不会害怕……那么黑……呜呜，小姐若是有个什么，我就是死了也抵补不了我的错……”
拾翠叹气，转了个圈知道多说无益，便走出去。
守在外间的小丫鬟凑近前，道：“拾翠姐姐，这会儿夫人打发人过来问季姑娘怎么样了？”
拾翠道：“没什么大碍，喝了药应该会退烧，请夫人放心，婢子好好儿看护者。”
小丫鬟应着去了，将话儿传给候在廊下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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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灯光煌煌，台阶下端木轩和端木小樱垂头笔直地站着，两边丫鬟婆子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庭院里寂静无声。
珠帘微微晃动着，散发出莹莹的光泽。端木夫人坐在缠枝宝相缎锦绣榻上，端着一杯茶，只翘起小指捏着茶盖一点一点地拨着茶沫，也不说话。
蜀秋坐在小机子上低头给她揉捏着双腿。
朱姨娘站在一边偶然抬起头看了眼外面，又低下眼。
良久，茶盖一声轻响，朱姨娘忙接了过去。
端木夫人淡淡地道：“轩哥儿进来。”
外面低低地应了声，帘子被撩开，端木轩低着头，却不急不缓地走进，中规中矩地行礼，“见过母亲。”
端木夫人凝睇着他，片刻，道：“都散了吧，我和轩哥儿说几句话。”
“是。”蜀秋和朱姨娘万福后缓缓退出，珠帘被放下，又传来一句话，“樱姐儿回去抄女戒五十，这几天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
朱姨娘微微一窒，脚下没有停步。
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淡淡地，端木夫人道：“今儿，你知道错在哪了么？”
端木轩沉着地道：“孩儿年纪最大，应该看护好妹妹们，季家妹妹被惊吓孩儿是孩儿的错。”
端木夫人道：“这是一错，你知道你最大的错处是什么吗？”她声音陡然拔高，声色俱厉，“你不该嫌弃岑姐儿！”
端木轩眼皮一跳，却没有说什么。
端木夫人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了声音，道：“轩哥儿，你该知道岑姐儿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儿，你这般置她于凶险和别人的算计中真是有失体面！认真说来，是置你自己于难堪中。轩哥儿，你是嫡子，该明白自己的责任，我知道你对这婚事有抵触，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容不得反悔。”
“孩儿不曾。”端木轩闷闷地回了声。
端木夫人看着他，十三四岁的少年身材拔高，笔挺如松，眉目清俊，气质超然矜贵，隐约间有那人的身影，她心头一跳，揉了揉额头，道：“这桩婚事是当年老将军定下来的，自然有他的考量。岑姐儿是个聪明的，虽然不能言，那心智只怕大人都赶不上。轩哥儿，你得记住，老爷是愿意看到这桩婚事的，至于岑姐儿的好，你会慢慢明白。”说到最后，有点意味深长。
端木轩思忖着，点头，诚恳地道：“母亲教训的是，孩儿保证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端木夫人很是满意他的表现，起身，走近他，理了理他的衣领，道：“我是相信轩哥儿的。”想要抚上他的脸，又顿住了，语气便淡，“去吧，早些休息。”
“是，母亲也早些安歇。”端木轩低眉。
端木夫人慢慢坐回贵妃椅，愣愣地看着灯光中渐渐远走模糊的他的身影，神色怅惘，还有一抹深痛，低低地，她道：“轲儿，你现在应该和他一样高了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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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遥岑这一病有半个月左右。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喜格子窗户洒落进来，带着轻云暖阳的温热气息。
季遥岑抱着个榴红大迎枕懒洋洋地靠在临窗的软榻上，头发简单地扎了两个团髻，余下的发丝披散在肩头，白的脸，黑的发越发衬得她眉眼清软，楚楚动人。
堇色正在整理桌上的补品，嘴里道：“这是百年的老参，我见过最大的只有大拇指那般大小，还是当年老夫人病重，老爷千金求来的…”她指点着，“这是夫人送的，这是袁家送的，这是朱姨娘送的，还有这个……”桌上放着一个半尺长的鎏金方匣子，“这是前日从京城里送来的，可是皇宫里的好东西，只送了两盒子，一盒分给了哥儿姐儿，唯独这一盒是专程给姑娘的。”她有荣与焉。
虽然这次姑娘受了惊吓，但是端木府上下都十分尽心，而袁夫人第二日便带了重礼过来探望，一再道歉赔礼。原先寄人篱下的伤感冲淡了些，倒是真心感谢端木夫人的疼惜。
季遥岑却神色不变，似乎在想着什么。俄而，她轻咳了声，打断了她的絮叨，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堇色看了道：“自从那日大公子将小姐送回来就一直没有见到，听说帮着端木老爷在校场练兵呢！”
季遥岑想了想示意她给自己梳洗，让她用盒子装了三两个自己提着往外院端木明湛的院子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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