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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魏军坐在办公室里，总有些心神不宁，天亮他们才睡着，一觉睡到中午才醒，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去吵她，希望她能睡个好觉，然后再去谈他们之间的问题。可是，有什么好谈的，这种关系，你就是逃到外星球也改变不了。
中午到公司的时候，父亲给他打个电话，说好久没有回去吃饭了，让他晚上有时间就回去一趟。是了，应该有一个多月他都没有回去了，家里从蒋世通出事以来，总有股奇怪的潜流，陈祖安的身份被揭开，就更加加重了这个潜流的存在，似乎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可是，这一切对于他都并不重要，只要一想到能见到陈祖安，和他在同一桌吃饭，他就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舒服。沈洁说对了，他是介意的，相当的介意。
他扔了笔，靠到桌上，心里越发的乱糟糟的，他妈的，他骂了一句，忍不住摸过电话，昨晚那么晚回来，她今天应该没那么早去上班，他把电话拨给她，她很快就接通了。“你上班了么？”他问。
“还没有，马上走。”
听她的语气，一切都很正常，似乎昨晚的事被她掀过去了。“晚上不如我们出去吃吧！”他情绪高涨地：“我带你去吃农家院。”
“不了。”她说：“今天队里有事。”
临到放下电话的时候，他低声说：“他妈的，我这一整天脑子里都装不下别的事，全都是你。”听到她在那边嗯了一声，他放下电话，微微松了口气。
晚上有应酬，吃了顿饭，饭后又把人安排到了金色人间，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雯姐和老赵正在厨房忙着收拾，客厅里还弥漫着残留的饭菜香味。这么晚才吃饭，也就是沈洁刚回来么？他有些振奋。
听到声音，雯姐立即从厨房钻出来，走到他身边，瞪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吞吞吐吐地问，“吃饭了么？”
魏军换下鞋子，心情大好，没忘和雯姐开玩笑，“你问的晚饭还是早餐？”
老赵也出来了，和雯姐并排站在一起悄眼看着他，两人的神情都是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魏军问，分别看看两人，“干嘛这么看着我，看见怪物了？”
雯姐和老赵互相对视一眼，雯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军子，你和沈洁怎么了？吵架了？还是——”
魏军分别看了老赵夫妻一眼，想必昨晚两个人在楼上说话，被他们听见了，“别多想，没吵架。”
“没有吵架啊？”雯姐和老赵对视一眼。老赵把话接过去，“不对吧！没有吵架，沈洁怎么把东西拿走了？而且，聪聪也没让我接回来，是她的一个朋友把聪聪接走了。”
魏军瞪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收走了，心忽悠了一下，往下迅速沉过去，“什么把东西拿走了？什么聪聪没回来？”他抬脚往楼上走，边走边看着雯姐，“她什么搬走的？”
“下午的时候。”老赵夫妻一路跟着上了楼，边上楼，雯姐又说：“是啊，我就觉得沈洁那表情有点不对啊！她即使拿东西，也没有理由把她自己和聪聪的东西都带走了，一样没有留啊！老赵回来，说聪聪被她一个朋友接走了，我更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魏军一举推开了房门，房间里依然如往常一样，他直奔衣帽间，沈洁的衣服都在，不，不对，他立即发现了问题，沈洁的衣物不多，除了警服之外没有太多衣物，他这段时间买给她的，她一件都没有带走，只有警服，春夏秋冬的警服一件都不见了，她全部拿走了，没有理由，夏天的衣服也拿走了。
他咬咬牙，一言不发地冲进聪聪的房间，聪聪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在，所有的玩具都没有拿走，但是，他的课本却没有一件留下来。
他铁青着脸拿出电话，快速拨了过去。出乎他意料的，电话竟然接通了，他努力克制着情绪上的波动，“你现在在哪呢？”
“队里。”
他有些恼火地，“你怎么把东西都拿走了？还有，儿子被谁接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谁同意你搬走了？”
沈洁在那边沉默了一下，“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么？”
他咬咬牙，“我同意了么？我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么？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我以为，我们已经有了默契了。”
“鬼的默契。”他顾不上老赵夫妻还在旁边，恼火地骂过去，“什么分手？我不同意。好了，”他克制住了情绪，“我不和你在电话里说了，我现在马上过去找你——，没有空？你就是开联合国会议你也得给我出来，好了，回头我打电话给你，你不出来，我就直接到刑警队去。”他撩了电话，气的全身发软。
撇下发着呆的老赵夫妻，他冲出了家门，老赵跟在后面喊，“我没喝酒，我送你去吧！”他跳上了车，一阵风似的将车开了出去。
距离刑警队还有一个路口，他给她打电话，“你出来，我就在你对面。”也不等她说上一句半句，他就扔了电话。车子过了十字路口，快到刑警大队了，远远看见沈洁站在路边，他加快了油门在她面前一个急刹车，不等车停稳，他推开车门，气势汹汹地，“上车。”
她肩上挎着手袋，蓝大衣拉的严严实实，两手插在兜里。
坐上车，他脸色沉着盯了她一眼，发动车，带着怒火问：“往哪走？”
“去哪？”她问。
“接儿子。”他大声说。“能去哪？”
沈洁拉下大衣拉链，“别接了。”她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你别这么任性。”任性？他听的心头火更大，难道她以为他是个孩子么？他瞪着她，压下心头火气，“我不是和你说，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么？你总得给我时间想想应该怎么办？”
“你能想什么办法？”她望着车前窗，“你能娶我么？”
“你别为难我。”
“我知道你不能，不止是因为我是陈祖安的前妻，就是我和陈祖安没有关系，你会么？你也不会。即使我没有结过婚，没有聪聪，你会么？你也不会。”
他的眉头重重虬结着，“你少妄加判断。”
“你对我好，我知道，换言之，你对谁不好呢？我和别人多少有些不同，因为我救过你。这点不同又能维持多久？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对我一点激情都不剩了，身上还背着这份道义，那不是我愿意的。我说过，你不能并联，你会照顾我们一辈子，那么，这一辈子，你是不是就不找别人了，那么，你不成家么，你不结婚，不要孩子了么？”
他更加恼火了，“我没想这么多。”
“你没想这么多，是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和我走这么远。一年，两年，甩给我一张支票，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我，沈洁，我对你没激情了，我欠你的，这笔钱足够安排你的下半生。”
他被气的冷笑了一声，“想的挺远。”
她靠到座背上，继续说：“一年两年后，这件事露了，所有人都会笑话你，远超过笑话我。一年两年后，这件事没露，人后卿卿我我，人前，我们必须装作彼此不认识不熟悉，这种感觉，我经历了两次，不想再有第三次。我是女人，我也不能免俗，我希望我的恋爱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可是，我得偷偷摸摸的，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可以，聪聪呢？他行么？他很快就会懂事了，到时候，他会怎么接受这段关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能坚持多久，多少年后，我是不是还像现在这么坚强？”
他不言语了，沉默着，靠着路边，他把车停了下来，摇下半个车窗，点着了一支烟，灯光时而明时而暗的在他脸上变幻着，耳边听着她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感激我，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累了，真的。”
他重重地喷着烟，“当初你怎么没想这些？你现在想反悔，想躲清静，你早管干嘛去了？”
是的，早管干嘛去了？只有沈洁自己知道，她有多后悔，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她可以远远的躲开，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该结束了，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还来得及出来，不能任由这段感情再往前发展了。
他再抽了两口烟，将烟头扔出窗外，午夜的街头，寒风裹挟着冰冷入骨的凉气从窗缝里挤进来，他忽然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惶恐的感觉。他倒抽了一口寒气，“是因为昨晚上，我当着大家的面装作不认识你，你不高兴了？那好，”他气呼呼地要发车，“我们现在就去找疯子，告诉他们，我们什么关系？”
“你别那么幼稚。”她说：“事实上，这只是加快我的决定，与结果没有直接关系。”
他寒着脸瞪着她，“也就是，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人每天在我身底下快活，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全身而退？”
她把脸转过去，声音绷紧了，“你别说的这么难听。”
他猛然发动了车子，寒着脸，固执地望着车前窗。“不行，我说不行，无论如何，你今晚必须跟我回去。我们现在就去接聪聪。”
“我已经决定了，”她的口气很坚决，“你应该知道，我只要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不是我，你有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吴美筠，杨——”
“你闭嘴。”他猝然将车刹下来，停的突然，她的人几乎重重地撞到中控台上，“你不用告诉我我的条件有多好，你说我们走不了多久也罢，你说一年两年我会不要你了也罢，随你怎么说，我现在没有想和你分开，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你现在想轻轻松松，擦擦屁股就走人，你想都别想。”
“我想，”她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情绪，“分开了，对你没有损失。”
什么没有损失？她怎么那么轻松呢？轻松的好像在丢弃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她真大方，真潇洒，真能够提得起放得下。
他的怒火开始往眉梢上窜动，“很潇洒，你真比我想象中的潇洒，”他忽然转头，咬牙瞪着她，“你很潇洒，很从容，这真像你，你也别忘了，我魏军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主，多少人想把我都没机会，你面前有好几条路，你随便选。但是，你今个离开了，从现在开始，你也别想着我再找你。”他发动车子，冷着脸，“下车。”
沈洁下了车，那车连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就呼的一声冲了出去。她望着街头，午夜时分，大马路上车少人稀，连辆空车都没有，周围寒风料峭，脊背上都是团团冷风，她站在那儿，不胜寒凉，冻得身体簌簌发抖，只一会儿，便觉得脸上痒痒，伸手抹过去，竟抹了一把眼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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