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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几日,  沈宜姝以身子不适为由,拒见后宫任何妃嫔。

    暴君也没再出现在玲珑阁。

    毕竟,  玲珑阁实在偏僻,  帝王往返需得大半个时辰,无论是哪一任帝王都不会在区区一个嫔妃身上浪费这样多的时间。

    又何况是霍昱这样日理万机的暴君。

    沈宜姝提心吊胆了两日之后,终于如愿过上了逍遥快活的佛系日子。

    除了睡,  就是吃。

    睡醒就吃,  吃饱就睡。

    眼看着就要到仲春,日头愈发暖和了,  玲珑阁鸟语花香,  庭院中引入了活水,  清水潺潺。

    听着鸟鸣啾啾,  沈宜姝趴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墨发倾泻,  只用了一根簪子固定,她慵懒的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眼皮子耷拉着,  在旁人看来毫无生趣的日子,  她却是过成了诗。

    绿荫匝地、花香扑鼻、暖风和煦……好一副岁月静好的光景。

    等吃等睡等死的日子,  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难怪父亲常说,  他就盼着致仕呢。

    养老的日子,也挺适合她。

    廊下是一条窄渠,  里面养了几只小乌龟,  沈宜姝就那样看着水渠里的小乌龟游来游去。

    翠翠瞧着干着急,  自家主子太没上进心了啊。

    她刚从小厨房过来,手里端着一盅红枣炖燕窝。

    虽说沈宜姝位份很低,  不过才区区七品美人,但沈二爷与罗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心肝疙瘩肉,自是疏通了关系,送了不少金银珠宝入宫。

    沈宜姝即便不去领宫里的俸禄,日子也过得相当滋润。

    翠翠凑近了沈宜莲,纳罕道:“莲姐姐,我听说旁的娘娘们都去太医院讨要滋补药膳去了,每日都会去御花园,就盼着与皇上偶遇,咱们美人为何这般消极怠工?”

    “消极怠工”不是一个好词,翠翠没读过书,尚且不懂,沈宜莲轻咳了一声,道:“这话休要再说了。”

    沈宜莲瞧着三妹妹慵懒的态度,也只能和翠翠一起干着急。

    帝王并非是寻常人,不是说直接上前勾/引,都能勾搭上的。

    后宫的其他嫔妃也开始各显神通,可谁也没入皇上的眼。

    沈宜莲与翠翠一同去了廊下。

    午后,温热的风拂在人身上,传来阵阵暖意,惹人哈气连连。

    翠翠道:“美人,这红枣燕窝,可/丰/胸/补气,美人快些趁热喝了吧,咱们不能输给其他娘娘们。”

    沈宜姝还在观赏着小乌龟,她嗤笑了一声:“我才不要与她们比。

    这辈子就这么过日子,该有多好啊。”

    说着,她双手合十,抬着脑袋望向了天上的朵朵白云:“信女愿一辈子不吃燕窝,只求此生再也不用见到皇上。”

    此时,一道玄色身影款步走来,悄然无声。

    沈宜莲与翠翠一看清来人,当即警觉,霍昱对她二人做了噤声手势,她二人不敢发出任何提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宜姝继续向天祷告。

    沈宜姝伸了一个懒腰,继续趴在美人靠上,胳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指着水渠里的小乌龟,唱起了小曲儿:“你们几个慢慢爬呀爬,莫要爬到暴君跟前去,只会小命一呜呼,哎呀呀……”

    沈宜莲:“……”

    翠翠直接吓得噗通跪地。

    沈宜姝听见动静,慢吞吞的转过头来,先是瞧见了一抹玄色龙袍,然后缓缓抬眼,正对上了霍昱幽暗不见底的黑曜眸。

    要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呢?

    花不香了,鸟鸣不悦耳了,春风也不暖了……就连水渠中的小乌龟,也没那般可人了。

    沈宜姝的舌头僵在了口腔里。

    她刚才应该没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吧?

    !

    她方才做过了什么?

    她为何一点都不记得了?

    瞬间失忆了!

    沈宜姝从美人靠上支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提着裙摆盈盈跪地:“臣妾给皇上请安。”

    不怕不怕,她有免死券!

    沈宜姝盯着帝王的白底绣金线的皂靴,低垂脑袋,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如果能化身小乌龟就好了,她也想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

    沈宜姝假装选择性失忆,在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之后,她主动抬起头来,莞尔一笑:“皇上怎么来了?

    臣妾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呢。”

    霍昱薄凉的唇猛的一抽。

    这世上极少有人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五日不见,他胃口甚差。

    但沈宜姝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润了不少,尤其是墨发衬托之下的脸蛋,粉润白嫩,宛若晨曦朝花。

    春装单薄,把少女的身段勾勒得尽显无余。

    霍昱垂眸,目光暗了暗,嗓音意味不明:“听说,这里有人不想见到朕?”

    帝王话音刚落,沈宜姝当即插了话,双手在帝王面前使劲摆了摆:“没有!不会!岂敢!谁?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不想见到皇上?

    !”

    霍昱快被气笑了,换做旁人,早就被喂了鳄鱼。

    霍昱稍稍弯身,伸手捏住了沈宜姝的脸蛋,把她给提了起来。

    沈宜姝脸蛋生疼,立刻疼哭了,但只冒眼泪,不发出声音。

    霍昱:“……”当真是水做的,眼泪说来就来。

    “都退下。”

    帝王沉声低喝。

    沈宜莲与翠翠垂首,先后退开。

    沈宜莲临走之前,多看了三妹妹一眼,从小到大三妹妹从不会主动争取什么东西,但她总能得到旁人所渴望的一切。

    就譬如,二叔与二婶的独爱,倾城花貌的容色……以及帝王的另眼相看。

    三妹妹素来都是佛系面对一切,但总能过得比旁人好。

    沈宜莲抿着唇,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最艳羡之人,莫过于三妹妹了。

    不像她,越是渴望什么,就越得不到。

    玲珑阁本来就没几个奴才,沈宜莲与翠翠一退下,就更加安静了。

    原本还有鸟鸣声,可帝王一到,鸟儿都不敢叫了。

    沈宜姝的脸蛋还在帝王指尖,她不敢乱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帝王。

    美人眼眸水润,眼神之中透着无边的求生/欲。

    霍昱遇人无数,也杀过很多人,但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见过如此纯澈的光。

    霍昱松开了手,只见沈宜姝脸蛋上留下了红红的指印,很是突兀。

    还真是娇气!碰触不得。

    霍昱比沈宜姝高出了半颗头,还是保持着垂眸看她的姿势,语气不明:“几日不见,沈美人可有想朕?”

    想啊,想得都快要忘记皇上的模样了!

    沈宜姝控制住内心小人的嚣张,表面上乖乖巧巧:“回皇上,臣妾甚是想念皇上,想得茶饭不思。”

    霍昱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扯谎,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哦?

    是么?

    茶饭不思也能长丰/腴?”

    言罢,霍昱的目光在沈宜姝身上随便扫了一眼。

    沈宜姝身子一紧,总觉得帝王的目光像是可以穿透她的衣裳……

    即将迈入仲春,万物彻底复苏。

    霍昱是一个弱冠不久的健硕男子,一旦对女/色/起了一星半点的心思,那点小心思就会像是燎原之火,温风一吹,即刻有袭卷一切的趋势。

    霍昱神色看似很淡:“朕乏了,过来伺候。”

    一言至此,霍昱自己往屋内走,沈宜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

    屋内各个角落都摆放了辟邪之物,诸如晒干的糯米、  黄酒、艾叶、紫檀香……

    故此,五觉敏感的霍昱,一进屋就嗅到了各种气味交杂,还有一股不知名的花香。

    茜窗是开着的,春风吹拂进来,卷着香气四处飘散。

    霍昱兀自依靠着圈椅,后背慵懒的靠在上面,然后深深地看了沈宜姝一眼。

    他就不曾见过这般稀奇古怪的女子。

    其实,沈宜姝如今十分怀疑帝王是被恶鬼附体了。

    她命人摆放这些驱鬼祟的东西,就是为了防备暴君本尊。

    当然了,沈宜姝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

    桌案上搁着几本《诗经》,霍昱拿起一本抛给了沈宜姝:“读给朕听。”

    沈宜姝之所以看这些书,是为了充实自己的文墨,以便遇到不时之需。

    否则她夸人的时候,都快要词穷了。

    翻开《诗经》,上面都是一些男女情情爱爱的诗句,沈宜姝硬着头皮读给霍昱听。

    然而,这时霍昱翻看书册的手一顿,竟是在几本《诗经》的最下面,发现了一册话本子,他瞄了几眼,确定这是/风/月/话/本。

    内容之火/热、描述之露/骨、言辞之直/白,就连霍昱也叹为观止。

    霍昱拿起风/月话本。

    沈宜姝感觉不妙。

    下一刻,霍昱抬眼与她对视上了,男人的唇角噙着似笑非笑:“来,沈美人,给朕读这个。”

    沈宜姝:“……”

    她能说这话本跟自己毫无关系么?

    似乎不能。

    毕竟,话本就在她的屋子里,她昨晚还翻出来看了呢。

    沈宜姝被逼无奈,只能上前接过话本子,故作坚强的翻开,并准备读出来。

    霍昱提醒了一句:“沈美人,记得声情并茂。”

    沈宜姝:“……”

    话本的内容过于火/热,沈宜姝刚开始朗读,就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开始发热。

    她读了片刻,偷偷瞄向了霍昱。

    此时,暴君也正好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之间有什么情绪一触即发。

    沈宜姝小心肝一抖。

    霍昱那象征着男子特征的喉结滚了滚,嗓音喑哑道:“你猜,朕想做什么?”

    不猜、不猜、就不猜!

    沈宜姝眨眨眼,装作没听见,立刻垂眸继续读。

    直到一道暗影挡住了沈宜姝的视野,她知道暴君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但沈宜姝拒绝抬起头来,还想继续装乌龟。

    然而,霍昱没有给她机会,修长冰凉的指尖捏起了美人细嫩的下巴,不轻不重的摩挲:“沈美人虽丑,但下饭。”

    也能轻易激起他沉寂的/欲/望。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比起杀人,还要令人热血沸腾。

    没错,就是热血……沸腾……

    是一种渴望,一种悸动,一种让人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美妙感觉。

    霍昱并非不喜欢这种/欲,他并不排斥,立刻就想要尝/试。

    沈宜姝怕极了:“……”求求了,别这样,她心慌……

    暴君低下头来,呼吸洒在沈宜姝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沈宜姝死死盯着手中话本,一眼不敢与暴君对视。

    霍昱故意逗她,他很喜欢这种似有若无的暧/昧,他似乎是在体验这种曾经没有体会过的感受,陌生又熟悉。

    霍昱故意附耳,低低道:“继续读。”

    沈宜姝就要哭了,嗓音像蚊子哼哼:“他缓缓靠近,探/入/花/魁衣……”

    话音未落,沈宜姝身子猛然一僵,如被雷劈,少了几缕魂儿。

    霍昱轻笑,大掌还故意动了动,笑着问道:“是这样么?”

    沈宜姝:“……!”

    这时,外面传来陆达的声音:“皇上,国舅爷入宫了!”

    霍昱眉心一蹙,一丝不悦闪过。

    他的手拿了出来,似乎意犹未尽,抬手在沈宜姝翘挺的小鼻子上划了划:“朕的沈美人不够觉悟,今晚/侍/寝/的时候,你最好能让朕满意,记着把这话本子一并带上。”

    今晚……侍/寝……

    养老的美梦就这么破碎了么?

    直至霍昱离开,沈宜姝还没回过神来,她正要扔了手中话本,但又心生不舍,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沈宜姝揉了揉自己/胸/前的衣襟,一脸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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