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国家珍稀妖物图鉴 > 第三章 秦家

路边。

        “小叔,小叔?您听见我说话了吗?”

        秦衡惊讶地发现自己一向严谨且不苟言笑的小叔居然莫名地走神了,他弯下腰又喊了声,这才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深黑的眸底划过几不可察的浅光,秦墨下颌稍抬,淡淡道:“那个人是谁?”

        “谁?”

        秦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啊,那就是季先生。爷爷病得严重,父亲让我请他来老宅看看。这几天季先生都会留在我们这里。”

        说话间,沉青已经走到了秦墨身前。

        秦衡介绍道:“季先生,这是我小叔。”

        “秦先生吗?”

        沉青微微倾身,礼貌而疏离地伸出右手,递至秦墨面前。

        “你好。”

        他的五指修长细致,漂亮如一块精心雕琢后的冰冷玉石,完美得无可挑剔。

        秦墨抬眼,看见青年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墨色眼眸中倒映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陌生人初见,礼节性的互相问候。

        “……季沉青?”

        心底升起一丝微妙的情感,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刻意压低的嗓音磁性幽醇,震得耳膜微微发痒。

        温暖干燥的手掌有意无意地将青年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中,略微粗糙的指腹徐徐磨蹭冰冷的手腕,炙热的温度沿着两人相贴的肌肤一阵阵传过来。

        纤长的眼睫覆落,沉青面色淡然地想抽出自己的手,男人的力度却陡然增大,不让他离开。

        沉青:“放开。”

        “……”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直到秦墨意味不明地勾唇,率先松开了他的手。

        “秦墨,我的名字。”

        沉青:“……哦。”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与一旁愣着没有反应过来的秦衡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一个不知怎么避过了其他人耳目的黑衣人忽然从一辆车后蹿出,手中的匕首寒光闪闪,直指秦墨后心!

        “去死吧!”

        秦衡脸色一变,手腕一抖就是一张明黄的符纸,就在他要厉喝出声时,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一步,挡在秦墨之前。

        墨袍翻飞,沉青扣住黑衣人手腕,“咔嚓”一声腕骨尽碎,没来得及惨叫出声的黑衣人下一秒就被他抬脚踹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堪称教科书式的典范。

        秦衡:“……”

        短暂的沉默后,没有派上任何用场的他干咳一声,道:“这里交给他们善后吧,二叔,您是要和我们一起回老宅,还是?”

        秦墨道:“回去。”

        他说这句话时仍然注视着沉青,后者却径直绕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秦家老宅依山而建,偌大的宅子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林叶间,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

        抚桦是树妖,对山林有种本能的喜爱,因此一下车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沉青也没去多管。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树木并非自然生长,而是被秦家借着地势构成了一道聚灵纳气的风水局——聚川泽灵气为已用,换取家族绵延,生生不息。

        秦衡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先生觉得怎么样?我们家……”

        沉青扫了他一眼:“灵气滞涩,生机溃散——荣辱兴衰,你不是正看在眼里吗?”

        秦衡脸色微白,过了一会才叹息道:“先生不愧是先生——请往这边走。”

        他领着沉青进了宅子,路上沉青并不见秦墨,倒是有一堆秦家人在客厅等着他。

        秦衡冲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喊了声“父亲”,然后无声地退到了边上。

        “这位就是季先生吧。”

        中年男人起身相迎,在他起身后,客厅里原本坐着的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季先生请这边坐,素琴,快给先生倒茶!”

        秦衡父亲秦正明已年过半百,他的夫人郑素琴看起来却才不足四十,披金戴银,满身珠翠,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她按着狐裘披肩款款起身,含笑要说什么时,沉青却稍稍抬手——只是一个简单的手势,就将满室热切的气氛瞬间压了下去。

        “废话就不必多说了,”

        他道,“要我见的人呢?”

        “啊……这边请这边请。家父身体不适不能下来见客,还请季先生见谅。”

        秦正明带沉青来到二楼靠里的一间房间,秦衡也默默跟在后面。

        房间里一片死气沉沉,白发苍苍的老者平躺在床上,胸前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沉青靠近观察了一会,道:“他躺了多久?”

        秦正明迟疑道:“也就,三四个月吧。”

        “没有那么久,”

        房间角落的秦衡道,“一共六十七天。”

        “噢,对!刚好六十七天。”

        秦正明道,“季先生,您看家父还能救得回来吗?”

        沉青没有回答,而是咬破指尖滴了滴血在老人眉心,那滴血落下即融入老人枯皱的皮肤中,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怎么?”

        他回头时注意到秦正明格外紧张的神色,挑了挑眉。

        “不不不,没什么。”

        秦正明道,“先生,家父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快死了。”

        沉青不咸不淡道,“我的血也只能让他多苟延残喘那么几天而已。”

        秦正明一听就急了:“这不行啊!家父要是去世了我们秦家怎么办?况且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会突然病倒,肯定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季先生,季先生您可一定得留下来,帮我们揪出那个心怀不轨的畜生!”

        他喊着喊着竟剧烈咳嗽了起来,秦衡赶紧上前拍抚他的后背,道:“父亲,身体要紧,别太激动。”

        沉青靠在窗边冷眼旁观,秦正明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止住了咳嗽,抬头对上墨蛇冷淡的目光,自己也颇有点挂不住脸,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您看我这……唉,让季先生见笑了。”

        “秦先生既然身体不好,理当多休息一些。”

        沉青淡淡道,“暂时找不出端倪,我需要时间。”

        “这个没问题!”

        秦正明立刻应下,紧接着又迟疑地补了一句,“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快一点。毕竟像您说的,我父亲是撑不了那么久的。”

        “我在这里,他就不会死。”

        “有您这个保证,我就放心了!”

        秦正明哈哈一笑,扭头冲秦衡道,“季先生一路赶过来肯定累了,还不送他去房间休息?对了,凡是先生提的要求都要满足,不能怠慢人家半点,知道吗?”

        秦衡点头:“知道了,父亲。”

        他走到门边,让开半步,对沉青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家给沉青安排的房间在三楼,窗户正对着连绵林海,视野开阔,景致优美。

        “这是您的房间。”

        秦衡道,“您身边的那位少年我们也安排好了,就在您隔壁。以及,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和我提。”

        “嗯,谢谢。”

        沉青坐在沙发上,随手翻了几页书。

        “不用谢,这是我应做的。”

        秦衡笑笑,返身退出,掩上了房门。

        走廊的脚步声渐远,等到彻底听不到后,沉青曲起指节,敲了敲木质窗框。

        一簇枝条从外面伸进来,少年哼哧哼哧地爬进窗户,翻身落在地板上,端端正正地站直了。

        抚桦道:“墨蛇大人,我看这个秦家是真的要没落了,这么多人里居然只有秦衡资质还算不错,其他人还不如我呢。”

        “还有一个人,你看不出。”

        “是那个秦墨吗?”

        抚桦道,“但他不是捉妖师,只是个普通人啊。”

        沉青翻书的动作微顿,摇摇头,没有说话。

        抚桦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又接着道:“不过虽然他是个普通人,却是秦家的家主呢。”

        “家主?”

        沉青道,“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秦家在捉妖师这边没落了,在商界却是龙头老大吧。”

        抚桦道,“秦家的商业帝国是秦墨一手建立的,他在秦家说话非常有重量,不过——”

        他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凑到沉青耳边:“听说他那啥不行,哈哈哈,真可怜。”

        沉青:“……是吗。”

        “是啊!所以说秦家真是要没落了。”

        抚桦道,“而且秦家也有一些秘辛,比如那个秦正明,他现在的妻子并不是原配,他的原配生下秦衡就去世了,没过多久秦正明就娶了现在的夫人,娶的时候那女的还怀着身孕……”

        沉青打断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些的。”

        “天道微博上都有的嘛。”

        抚桦道,“这种世家大族的旧事根本瞒不住外人的。”

        他兴致勃勃地还想说什么,门外却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季先生。”

        听声音好像是秦正明的妻子,郑素琴。

        沉青示意抚桦从窗户翻出去,自己过去打开了房门——果然是她。

        “夫人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郑素琴对沉青笑了笑,柔声道,“想问问先生在口味上有没有什么偏好,晚上我好吩咐厨房做。”

        沉青道:“没有,夫人不必费心。”

        “是这样啊,那我知道了。”

        郑素琴点点头,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面有迟疑地看了沉青一眼,欲言又止。

        沉青道:“夫人想说什么,直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郑素琴拢了拢披肩,笑道,“只是近日遇到了一些怪事,可以的话,想向先生请教一下破解之法。”

        “秦先生是捉妖师,在一些门道上比我更懂。”

        沉青平静道,“况且我看夫人命格,此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不必太过担心。”

        郑素琴听到他前半句时还有些不满,听到后半句后眼睛一亮,连笑容都真诚了许多:“果真如此,那就借先生吉言了。”

        她向沉青道谢,稍退一步准备离开,在转身时沉青忽然留意到了什么,开口道:“等等,夫人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郑素琴停步,回身笑道:“哦,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是个杀妻的男人的故事,”

        沉青淡淡道,“有个结了婚的男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杀了他的妻子,妻子死后的几天里他一直觉得身上很沉,好像压着个什么东西。有一天男人实在受不了,于是去照了镜子——你猜怎么样?”

        郑素琴笑容无端地僵了下:“怎么样?”

        “其实也没怎么样,”

        沉青微微一笑,“男人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原来妻子这几天就趴在他背上静静地看着他,从未离去。”

        “……季,季先生可真是幽默。”

        短暂的沉默后,郑素琴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后退几步。

        “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不打扰季先生了,再见。”

        她说完便匆匆离去,沉青半倚在门边注视着她的背影,眼底略带讽刺。

        阳光洒落走廊一角,郑素琴的后背上趴着一道漆黑的影子……像是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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