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月亮/余温酒
chapter016
——
开学考结束,正好周五。江昕芸跟陆行云早就约好，放学后去吃烧烤。地方离学校很近。
路上,江昕芸很安静,时不时抬头，注意周围。
——有没有人看他们，并交头接耳。
她现在草木皆兵,稍有点动静,便觉得，他们在说自己和陆行云坏话,但细看,又没什么。
陆行云侧头看她好几回,都完全没注意。
这家烧烤店生意很火爆,他俩又来得晚,人已经很多,只剩外面位置。
两人迅速选了位置坐下，江昕芸随便点了几个素菜，便全交给陆行云。
把菜单给服务员,陆行云看向江昕芸,没说话。
江昕芸正用余光瞄周围,好一会,才注意到他视线,懵了半秒：“看我|干嘛？”
陆行云笑问：“没考好？”
“没啊,我这回考挺好。”江昕芸很莫名,“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陆行云继续问，“不是考试的事,那是怎么回事？”
江昕芸瞬间安静,默默别开眼，不想回答。
陆行云没追问，语气无奈宠溺：“不想说就不说，等什么时候想，我随时做观众。”
江昕芸心微涩，沉默片刻，突然笑着开口，像随意扯起话题：“我最近听到些传言。”
陆行云：“嗯？什么传言？”
江昕芸声音低：“你我的，好像不太好听。”
陆行云表情淡，看不出情绪：“你怎么想？”
江昕芸很委屈，声音微颤：“我已经习惯。随别人怎么胡说，自己过开心就行。也不觉得有错，只是比别人多了点钱和肉。”
陆行云笑了下，没半点敷衍，眼神很真挚：“你本来就没错。错的是胡说的他们。”
听到肯定的话，江昕芸眼眶一酸，忍不住跟他诉苦：“但被说多了，人也越来越多，我想法也慢慢改变。坐豪车住别墅穿名牌时会思考，照镜子时也会乱想，好像自己确实他们说的……”
那个词，光想想，都觉得难过。
她根本说不出口。
“这些传言，如果以前，我不觉得什么，但连累到你，我做不到无视。”
陆行云眉眼染笑，声音温柔：“别乱想，你没连累我。”
他温柔的笑脸让江昕芸想到许暖跟她说的，声音带了点哭腔：“跟我这种备受争议的人在一块，肯定也会被争议，他们会以最深最丑的恶意评判你。”
曾经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她信了，但被留言击败，远离她，甚至一块吐槽她。
她相信，他们说这话时，都是真心的。
只是禁不住漫天流言蜚语，仅此而已。
陆行云呢？
他能吗？
江昕芸双眸湿润，望着他，眼神恳求：“如果你听见这些话，听多了，听久了，会不会改变想法？”
陆行云凝视她眼，表情浅，跟平时一般无二。
江昕芸下意识拽紧衣摆，十指搅动，表情忐忑。
好一会，服务员上烧烤，孜然扑面而来，白雾蒸腾而起，逐渐模糊他的面容。
而后他一字一顿跟她说。
“阿芸，你得明白一件事。”
“就算你穷得揭不开锅，瘦成一道闪电，他们依然会胡说八道。”
“不是你给了他们机会，而是他们长了张嘴。”
江昕芸松开衣摆，模样呆滞，眼眶泛红湿润。
良久，她点头轻笑：“谢谢。”
那晚，在我迷茫得快妥协时。
那么刚好，你来了。
——
吃完烧烤，陆行云去付钱，江昕芸在路边等。
经过刚刚，她心情已平复，面上含笑。抬眼看向前台，还没到陆行云，摸出手机看单词。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女声：“好饿呀，我想点一大桌，好不好？”
陌生男音：“好，都依你。”
江昕芸一顿，下意识回头。
竟是贺兰，挽着一个男生，举止亲昵。
很快，贺兰看见她，表情一慌，立刻松开男生。
男生愣了下，一把抓住她，表情无奈：“我都同意了，又怎么啦？”
看这氛围，男生身份不言而喻。
贺兰明白没法遮掩，没跟男生撒娇，也没像以前那样冷嘲她，忙拉着男生进店。
他们越过江昕芸，走到大门前，陆行云付完钱，走向江昕芸：“好了。”
贺兰一顿，看着他从眼前走过，面露不可置信。
江昕芸没看贺兰，好像压根不认识她，收起手机，对陆行云笑：“下回我请你。”
陆行云：“等出开学考成绩。”
言下之意，庆祝。
两人笑着离开烧烤店，贺兰愣在原地，望着他们背影，表情意味不明。
男生喊了她几声，都没回神。
——
收假回校，开学考成绩出炉。
江昕芸依然年级第二，但这回比期末考情况好很多。甩第三很远，只差第一两分。
这给她莫大信心，更有勇气瞄准第一。
去烧烤店庆祝时，她跟陆行云说决定。
他笑着鼓励：你肯定能行！
江昕芸瞬间雄赳赳气昂昂，跟打了鸡血没差别。
她每天都给陆行云带早饭，完全忽视外界议论。有这心思在意，不如去写试卷。
偶尔老师拖堂，他帮她带。时间一长，两人午饭和晚饭也成了互带。
不得不说，两人省出了更多时间学习。
——
很快就到期中考，江昕芸这回很有信心拿第一。
当然，即便没成功，也不会影响她，下回加油就行。
考试终于结束，大家松了口气，氛围轻松很多。
江昕芸一点没放松，但觉得考得不错，也一脸乐呵。
到了晚自习，这种轻松被打破。
江昕芸一直埋头，认真写作业，恍然察觉班主任中途来了趟，但没注意他干了什么。
课间去卫生间，排队时，听同学聊八卦才知道。
贺兰早恋被班主任发现，叫去办公室聊了很久。
回来时，一句话不说，直接趴在桌面哭了很久。
这时，江昕芸才恍惚记起之前在烧烤店看见的。
她没放心上，上完厕所就回|教室，继续写试卷。
下晚自习，江昕芸收课本，眼前突然落下黑影。
她一愣，抬头看。
是贺兰，眼眶通红，眼皮微肿，满脸怨气瞪她，鼻音很重：“是不是你？”
江昕芸有点懵：“什么？”
贺兰咬牙：“是不是你跟班主任说的？！”
江昕芸反应过来，贺兰以为她告发的，实在莫名其妙，好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兰明显不信，且认定是她，看架势，恨不得扑上来咬她，“肯定是你！就你有动机！”
动机？不知道的，还以为拍悬疑大片。
江昕芸不想浪费时间，直截了当：“我确实讨厌你，原因你清楚，但我真没这闲工夫。”
说着，背上书包，起身往外走，好心提议：“有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不如去抓真凶。”
贺兰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咬着下唇，目露凶光。
——
江昕芸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很快就忘记。
第二天晚自习，铃打响没一会，她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起初只觉奇怪，但她没多想。因为成绩好，班主任经常找她谈心，俗称关注近况。
江昕芸以为这回也是，没多在意，结果推开门，抬头看见站在办公桌前的陆行云。
江昕芸一愣：“……？”
他正好闻声看过来，与她视线相撞。
第六感让江昕芸意识到不对，心猛一跳。
一瞬间，她猜到，班主任怀疑他俩早恋。
甚至猜到，很可能是贺兰向班主任告状。
许是心里有想法，虽然他俩根本没早恋，但江昕芸方得不行。
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不管发生任何事。
她都不想连累陆行云。
江昕芸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下意识拽紧衣摆，很快又松开。
她淡定走到陆行云身旁，距离不远不近，站好。
她班主任没说话，旁边老师开口：“你们两个关系好像挺好？”
江昕芸猜这位是陆行云班主任，不知该不该回，如果回，该怎么回。
不及她想出答案，陆行云直接点头：“是挺好。”
江昕芸瞬间愣住：“……”
你！太！直！接！了！
两位班主任也没想到，愣了下。
陆行云班主任皱眉：“你多大？她多大？年纪轻轻不好好学习，成天想些什么？”
不敢让陆行云开口，江昕芸飞快解释：“老师，您误会了，不是您们想的那样。”
陆行云愣了半秒，偏头看她，表情有点迷茫。
看了几秒，似明白什么。默默收回视线，眼神有些落寞，缓慢垂下头。
江昕芸呆了：“？”
你这什么表情？！
别说班主任们，就是我，也觉得我俩有一腿！
但我俩真没啊！
陆行云班主任明显不信：“不管我误没误会，你们最好摆正姿态！”
想了想，又道：“不要以为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
陆行云没说话，垂着眼睑，长睫柔软耷下，在眼下散落黯淡阴影，给人被伤了心的感觉。
江昕芸已经顾不及他，打起精神应对班主任，一脸认真：“老师，您一定要相信我们！早恋绝没有的事！”
这回，她班主任开口，表情无奈，声音温和：“芸芸，你年纪还小，目前以学习为重。还有行云，你马上分班，学习压力只会更大。如果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不必要的事上，得不偿失。”
陆行云突然抬眸，语调没起伏：“我成绩没问题。”
江昕芸再次感受到，来自学霸的魅力，有点乐。
她压住笑意，板着脸：“我也没问题。”
陆行云班主任睁大眼：“你们未免太嚣张！”
江昕芸故作无奈：“老师，我们真没什么。”
说着，瞥陆行云一眼：“被你们这一搅合，我莫名感觉，好像有了点什么。”
两位班主任：“……”
江昕芸轻咳一声：“您们坐在上位，代表我和他，我和他站在下面，是不是有点像……”
话没说完，不言而喻。
“你这小姑娘！”陆行云班主任冒火，瞪着她，“知不知道害臊？明天把家长叫来！”
陆行云拉住江昕芸手腕，扯到自己身后，直视班主任，眼神冷厉，丝毫不像高中生。
从事教育事业十几年的老班一瞬间愣住。
他沉着声音，不卑不亢：“我们没早恋，目前只是普通朋友。”
“你们误会我们，不听解释，固执己见，应该向我们道歉！”
两位班主任愣在原地，教了这么多年书，从没遇见这种场面，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江昕芸也愣了下，小心脏扑通直跳，毫不犹豫站他，故作委屈：“为什么不信我们？”
两人一个强硬一个委屈，有理有据，弄得两位班主任不好下台。
他俩无奈对视一眼，只能让他们回去上晚自习。
两人面无表情离开办公室。
一出门，江昕芸控制不住轻笑：“你刚刚好酷！”
陆行云没说话，看着她。
江昕芸满脸笑：“我第一回遇见敢让老师道歉的学生。”
陆行云还是沉默。
江昕芸察觉不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不解：“怎么了？”
陆行云本就比她高，再站在阶梯，完全俯视她，表情敛得有些深沉。
他嗓音低哑：“你真觉得我们什么都没？”
江昕芸笑意僵在唇角，心跳漏了半拍。
她手指下意识抓衣摆，搅在一块。
陆行云安静站在那，凝视她。
楼道过分安静，偶有穿堂风掠过。
江昕芸微张嘴，想说，不觉得。
不觉得什么都没。
不觉得老师误会。
她喜欢他，想和他早恋。
同时觉得，他应该也喜欢她，可能就一点。
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开心。
不论再过多久，都记得和你的初遇，为之欢喜雀跃，似如获珍宝。
也因为你，原本灰暗的青春，倏然变明媚。
楼道沉默得寂静，空气快实质化。
突然，有老师上楼，认识陆行云，看见他，打招呼：“行云，站这干嘛？”
陆行云看向他，浅笑：“班主任找我有事。”
老师似有事，没跟他多说，很快进办公室。
陆行云再度看向她，表情不再那么淡定：“阿芸，你觉得呢？”
江昕芸被唤得轻颤了下。
她之前隐约猜到，陆行云好感她，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根本反应不过来。
嘴跟不上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觉得老师说得对，我们现在还小……”
声音磕绊重复：“太小了……”
江昕芸小脸通红，羞耻得声音快没了：“我还没满12……”
陆行云：“……”
那张向来淡定的脸出现裂缝，像终于回神，意识到说了什么。
江昕芸羞耻得冒烟，好半晌，丢下一句：“我回|教室上自习。”
然后转身，近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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