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穿成反派的病弱竹马 > 番外

1979年冬。

    距离五爷团伙覆灭,已经过去一年,曾经再如何闹得沸沸扬扬,随着时间流逝,也如散去的云烟,渐渐淡去。只有创作者们不厌其烦地将故事搬上书报和电影,然而故事说多了,也就与真相越来越远,早忘了真实的故事是如何。

    当初在周仁俊的帮助下,乔文和陈迦南从这件事中隐身,一来是不想惹来一身麻烦,二来也是不愿跟警方抢功。

    是以,剿灭五爷的大功臣依旧是以周仁俊打头的反黑组。周sir再次风头出尽,升职加薪一样不落,还获得了女王颁发的爵位。

    至于陈迦南,那件事后,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回到片场拍戏,在外界看来,是“花天酒地”几个月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还一连出了几部佳作,与乔文的关系也冰消冻解,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从前——毕竟之前,除了身边几个人,没人知道他们其实住在一起,如今两人坦坦荡荡让狗仔拍到同进同出同居的画面。

    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开始外界并没有过多联想。但由于两人实在过于亲密,甚至被人查到名下许多财产都是联名,加上港城狗仔惯会编故事,第一个八卦两人真实关系的狗仔,或许只是为了用噱头吸引读者,但很快就有其他狗仔跟风,两人在小报上的关系,从同甘共苦的兄弟,渐渐变得扑朔迷离。

    而乔文和陈迦南对此从不正面回应,面对追问也只是一笑了之。

    在媒体眼中,沉默即是默认,于是有人开始言之凿凿,两人就是同性爱人。

    乔文对外界的看法是不在乎,陈迦南更是恨不得告知天下,无奈家里还有几个传统的长辈。

    长辈们对两人的八卦自然有所耳闻,但因为两人从小关系好,从未怀疑过,只道狗仔们毫无道德,为此还开始催两人,如今业已立,得考虑成家一事了。

    陈迦南在他爹他叔婶的催促下,简直是叫苦不迭,尤其是豪仔与他大波妹女朋友,感情稳定,一件开始谈婚论嫁,而因为不好意思赶在哥哥前面,也加入了催婚的队伍当中,哪怕被催烦了的陈迦南揍了几顿,也誓不罢休。

    “妈的!”

    一大早,乔文刚刚起床,正坐在沙发喝咖啡看早间新闻,在剧组拍戏几天的陈迦南,顶着一张臭脸,风尘仆仆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了?”乔文眼睛依旧盯着电视屏幕,头也不抬地随口问。

    陈迦南让女佣去倒了杯水,自己一屁股坐在乔文身旁,紧紧靠着他,道:“别提了,我婶今儿一大早让豪仔去剧组叫我回家吃饭,我以为说给我过生日,幸好豪仔嘴巴不严,原来是要趁我今天过生,给我介绍个漂亮姑娘。”

    “哦。”乔文淡淡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陈迦南絮絮叨叨:“哎我说小乔,我看我们跟长辈坦白算了,这样三天两头要给我介绍姑娘,我都要被烦死了。”

    “哦,随你。”乔文仍旧是一脸敷衍。

    陈迦南原本是满腔义愤填膺,没注意他的反应,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劲。

    对方压根就没听!

    他当即不干了,一把捧住乔文的脸,将人强行转过来,对着自己,蹙起眉头道:“小乔,你有没有听我说什么?”

    乔文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笑着将他的手扒拉开,指着电视屏幕:“先看这个!”

    陈迦南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什么?”

    乔文道:“大陆开放了,对面撤县建成鹏城市。”

    陈迦南还是不明所以:“是不是以后回大陆很简单了?不过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乔文笑:“你傻啊,大陆多大,港城才多大,论起前景那肯定是大陆更有潜力。何况,港城不会一直是殖民地,总有一天会回归祖国,我们也不会一辈子做二等功名。”

    说到这个,陈迦南便懂了。

    从小到大,他看到太多鬼佬和华人之间的不公,哪怕如今他已经是大名鼎鼎的靓仔南,好多时候也得看洋人脸色,他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明白多少事理,但也知道在自己的地盘上低人一等,绝非正常。

    他犹疑道:“真的吗?”

    乔文点头:“当然,你别忘了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我的那个世界和这里其实差不多,只是早几十年。现在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也正是我那个世界所经历过的,所以不会有错。不出意外的话,明年鹏城就会成为经济特区,开放招商引资。很多人可能会犹豫观望,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等文件一落实,就去鹏城投资,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我已经想好了,先做一个工业园,帮助政府招商建立工厂。”

    他说得很激动,在曾经的世界里,他是享受祖国经济发展成果的一代人,但在这里,他即将亲眼见证祖国的起飞,并成为建设的一份子。

    怎能不激动?

    陈迦南想不到那么多,但对他来说,乔文一定是对的,点点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我做什么,我肯定办好。”

    乔文也知道他和自己的情绪没法一致,毕竟他出生在港城,对于大陆的概念,完全来自于他爹和叔婶的乡愁,自己并未亲自体会。他能有祖国概念,已经非常难得,要知道在殖民地,实在是太多黄皮白心大二鬼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笑,这才反应过来问:“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陈迦南嘴巴一撇,露出个不满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刚刚没听我说什么。”

    乔文道:“我这不是满脑子都是鹏城的新闻么?”

    陈迦南道:“我是说今天我过生,婶要我回去吃饭介绍女朋友,这样搞下去,我都要烦死了,要不然我们坦白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道。现在全城人都知道我们在拍拖,就我老爸他们不知道。”

    乔文咦了一声:“今天是你生日?”

    陈迦南一听,登时不干了,竖起两条俊眉:“什么?你连我生日都忘了?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

    说罢,两条长臂一伸,将人打横抱起往楼上跑。

    早知道两人关系的女佣,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从第一眼相见到如今,乔文与陈迦南已经共同走过七年有余,对方也已从十九岁的少年,变成一个彻头彻底的大男人。

    个子更高,肩膀更宽,肌肉更结实。

    更有力量,更……持久。

    哪怕乔文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羸弱的少年,但毕竟身体底子在这里,如何保养锻炼,也练不成猛男,能不再爬几步楼梯就气喘吁吁,已经算是天大的进步。

    因而在床上,始终不是陈迦南的对手,只能让他为所欲为。

    因为好几天没在一起,陈迦南在自己二十六周岁的早上,将乔文从头到尾蹂||躏个遍,彻底快活了两回,才顶着一身汗,摊开手脚餍足地躺在床上休息,然后长长舒了口气道:“行了,我原谅你忘记我生日的事。”

    浑身无力的乔文,看他一副大爷的模样,轻轻踹他一脚,笑着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丝绒小盒。

    “南哥,生日快乐!”

    陈迦南掀开半阖的眼睛,咦了一声。

    乔文趴在他肩侧,笑眯眯道:“我怎么可能忘记你生日?先前我专门让人订做了这款对戒,你看喜不喜欢?”

    他将丝绒小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对简约别致的彩金对戒。

    陈迦南瞪大一双黑眼睛,蹭得竖起来,将两枚戒指拿出来,一眼看到戒指内圈的英文——N&WF.V.

    乔文很少直白露骨地表达感情,也实在不知道两个男人,应该如何表达,更别说他和陈迦南已经熟悉到,好像已经不需要任何形式上的东西。但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多少还是需要有点仪式感,才像是真正的爱侣。

    他很清楚,这辈子自己的余生,注定是和对方绑定在一起,谁都不会离开谁。想来想去,便订做了这一对戒指当生日礼物,就当是一个承诺——哪怕他与陈迦南之间,早不需要任何承诺。

    相较于乔文,陈迦南自然是外放的一个,平日里从不吝于说想你爱你这些情话,但作为一个直线条的老大爷们,你要说他有什么浪漫细胞,那也是不大可能,自然想不到要去为两人的关系去订对戒。

    此刻看到刻字的戒指,简直是意外又惊喜,拿起那枚大一点的套在自己中指上,又将另一枚戴在乔文手上,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

    “小乔,你这生日礼物,我可太喜欢了!”说着将他压在身下,蹭着他瓮声瓮气道,“小乔,我简直要爱死你了!”

    眼见着又要提枪上阵,卧室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

    是豪仔气喘吁吁跑进来:“哥!我妈说……”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忽然睁大眼睛噤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准确来说,是看着他气急败坏的亲堂哥。

    陈迦南动作很快,在他刚进来那一刹那,已经拉起薄毯,将自己和乔文下半身盖住,但手上的动作再快,哪能快得过眼睛,是以虽然可能两秒都不到,但豪仔还是看到了他那光着屁股的堂哥,刚刚是准备在对乔文做什么。

    “衰仔,你干嘛呢?又不敲门?”

    豪仔对兄长的愠怒视而不见,只嘴角一撇,痛心疾首地跺跺脚,大声道:“哥,你怎么能欺负阿文哥,我要告诉大伯他们!”

    说罢,也不等陈迦南和乔文说什么,已经悲愤地跑开,回家去告状了。

    乔文无奈地抽抽嘴角,道:“我们也赶紧回去吧,免得豪仔吓到陈伯陈叔他们!”

    陈迦南满不在乎道:“不用急,晚上再回去,反正我也不打算隐瞒,大不了让我老爹揍一顿。”

    边说还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分明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豪仔之所以痛心疾首地回去告状,完全是因为觉得自家亲堂哥欺负了乔文,非得马上告诉长辈,让他们主持公道才行。

    颇有点大义灭亲的意思。

    在告状时,甚至因为对兄长不干人事的愤怒,对乔文被迫忍受的同情,还掉了两把泪。

    晚上,乔文和陈迦南各自回了家。

    如今家里有佣人照顾,乔文道也不用担心阿婆,但平日不忙的话,每周都会回家和老人家吃一两顿饭。

    阿婆从不过问他在外面的事,只关心他有没有吃饱穿暖,身体是否健康。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世事早已豁达坦然。

    “今天是阿南生日吧,我给他做了几样点心,你给他送过去。”

    饭桌上,阿婆一边给乔文布菜一面随口道。

    乔文点头:“嗯。”

    也就是在这时,隔壁忽然响起一声鬼哭狼嚎,正是来自陈迦南。

    乔文用脚趾头也知道是发生了何事,因为知道所以十分淡定,继续吃着口中美味的菜肴。

    因为也不是第一次,阿婆也很淡定,只是摇摇头道:“阿南他爹也真是的,孩子都多大了,还动手。也是阿南脾气好让着他,不然一根指头就能将他爹弹飞。”

    乔文笑,听了会隔壁的动静,想了想道:“阿婆,我也不小了,你怎么不像陈伯他们催我结婚生孩子?”

    阿婆笑:“你也说了自己不小,那肯定有自己的安排,何况你这么有本事,难不成还需要阿婆的建议?反正对阿婆来说,你能开心健康我就满足了。”她顿了顿,又夹了一筷子茭白放在乔文碗中,道,“照我看,你和阿南两个人互相照顾,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乔文看了看对面满脸皱纹,但依旧可见大家闺秀之风的老人,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阿婆,你知道了?”

    阿婆难得俏皮地眨眨眼睛,看向他道:“我知道什么?”

    乔文闷笑:“好吧,我知道你知道了。”

    阿婆也笑:“反正我孙子幸福美满就行。”

    一顿饭吃饭,乔文拎上阿婆亲手做的点心,敲开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陈婶,看到门口的乔文,深深叹息一声,道:“阿文,你来了?”

    乔文道:“阿婆给阿南做了些生日点心,让我给送过来。”

    他走进门,没在客厅看到陈迦南的身影,只有沙发上唉声叹气的他爹和他叔。

    见乔文进来,兄弟两人默契地叹了口气,陈父道:“阿文,是陈伯没教好阿南那臭小子,伯对不起你。”

    乔文道:“陈伯,你误会了,南哥没欺负我。”

    陈伯愣了下,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大,重重松口气,站起来道:“那阿文,以后阿南你就多担待了。”

    不仅是乔文,就是屋内其他人,也都愕然地看向陈父。

    陈父继续道:“阿南在屋里,我已经替你教训他一顿,若是他往后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管告诉伯。”

    乔文明白他的意思,有点不太自然地摸摸鼻子,道:“那我进去看他了。”

    待人进了卧室,客厅的几个人,都凑到陈父身旁。

    陈叔道:“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文是个软性子,你就不怕真是咱阿南强迫他的?”

    陈父看了眼自己兄弟,道:“他和阿文的感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阿文真不愿意,他哪有本事强迫?我看这事确实是两情相愿。”

    陈婶急道:“但两个男仔像什么话?我看赶紧让阿南娶个老婆断了他心思!”

    陈父无奈地笑了声,道:“弟,你还记得咱们爹吗?”

    陈叔微微一愣,点头:“记得。”

    陈家兄弟,原本生在天津卫一户不错的人家,父亲算是个民国少爷,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他们的母亲。

    只是成婚不过六年,这位大少爷,便带着钱财与一个男旦私奔,留下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也正是因为他们爹,陈家兄弟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男人爱男人,且可以爱得什么都不顾。

    陈父道:“咱爹当年不就是这种人吗?娶妻生子的结果就是抛妻弃子,带着一个戏子跑了。咱娘那时为了养大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我至今还记得。既然阿南跟爹一样,那就别害姑娘家了。只要他好好和阿文好好的,也没什么不好。”

    陈叔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既然阿南随了他爷爷,喜欢男人,至少喜欢的是阿文,不是外面乱七八糟的兔儿爷,我看也挺好的。只是……”

    陈父:“别担心,我们老陈家不是还有豪仔吗?让他多生几个就是。”

    一旁的豪仔后知后觉回神:“……伯,你们的意思是,哥和阿文是正常拍拖?而且你们支持他们?”

    陈父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以后别听风就是雨的瞎告状。”

    “那你刚不是也揍了哥吗?”

    陈父道:“那总是得揍一顿的。”

    豪仔已经能想象得出自己即将面临的一顿暴揍,支支吾吾道:“那……我今晚出去过了。”

    然后一溜烟跑了。

    陈父道:“我看你们得赶紧给豪仔准备婚礼,不然把女朋友肚子弄大,就不好看了。”

    外面几个大人正转头商量豪仔婚礼时,卧室里陈迦南,挣扎着爬起来,拿过乔文送来的点心,一边大嚼一边哼哼唧唧道:“也不知豪仔怎么跟老爹说的,揍得我疼死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

    乔文笑:“没事,陈伯已经同意我们了,这顿揍肯定是最后一次。”

    “同意了?”陈迦南不可置信。

    乔文点头。

    陈迦南不敢相信,想了想,身残志坚地下床,将卧房门小心翼翼拉开一丢丢,探出半张脸试探道:“老爸,你同意我和小乔了?”

    陈父没好气瞪他一眼,道:“臭小子,你老爹还能再揍你二十年,你要是敢欺负阿文,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迦南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大喜过望,笑道:“放心吧,我疼小乔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欺负他!”

    1984年12月19日。

    简陋的厂房办公室里,一台小小的彩色电视,正在播放一则重磅新闻。

    在乔文的世界,这是一段历史,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却在亲眼见证,中英双方在今天签下《中英联合声明》,双方和平谈判顺利解决了港城问题,确定回归日期为1997年7月1日。

    他成为了历史见证者。

    “乔总!”

    一个男人敲门而入,正是乔文这家工业园的经理。

    乔文关上电视,道:“郭经理,还没回去呢?”

    郭经理笑道:“刚听广播,中英发表联合声明,确定港城和平回归了,要不要晚上去庆祝一下!”

    乔文笑着点头:“当然,我请客。”

    吃饭的地方,是外面的一家湘菜馆。

    前几年国家设立鹏城紧急特区后,乔文立马加入投资队伍,拿下一块地,建起这家工业园,自己建厂的同时,又去港城招商引资,引入了十几家企业在此设厂。

    一开始许多港商还很是犹豫不决,但很快尝到了甜头。

    因为两地经济的差距,鹏城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不过几十块,比港城低了将近二十倍。哪怕港城一个小老板,来了这边也能一掷千金。低成本让企业利润大幅度提高,在有利可图之下,越来越多的资本涌入这座特区。

    也在短短几年后,让鹏城从一个小渔村,渐渐有了日后大都市的雏形。

    工业园里除了老板,就是南下淘金的人们。其中有响应号召,从国企走出来的骨干和技术,也有为了讨生活从大山里出来的打工者。

    乔文和他们都是特区第一代建设者。

    这家湘菜馆的老板娘,来自湘南山区中,跟着丈夫出来打工成为第一代打工妹,但是丈夫好吃懒做,受不了苦,没做几天就跑回家,她坚定地留下来。

    工业园的工人,多来自湘鄂等地,食堂虽然伙食不算差,但每个在外的游子,难免想念家中口味。

    老板娘读书不多,心思却十分活络,为人很是机敏,恰好厨艺不错,看准商机,攒了点钱后,开下了这一家店。

    原本只是一个小饭馆,哪知生意火爆,短短两年,已经扩大规模,开了分店,在鹏城里有了一点小名气。

    这也是开放后的第一代创业者。

    这顿庆祝宴,有跟着乔文从港城来的骨干,也有大量的管理和技术。

    大家都为今天的大新闻开心。

    因为太开心,乔文甚至破天荒喝了点酒。

    从餐馆出来时,双脚都有点打飘。司机正要将他扶上车,旁边一辆车子停下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小乔!”

    乔文抬头一看,只见夜灯下,一个颀长挺拔的男人,从车中走下来。

    男人带着点风尘仆仆,但依旧难掩潇洒帅气。

    虽然陈迦南没有参与这边的建设,但作为大股东,郭经理是见过很多次的,自然是认得。

    “咦?陈老板来了!”

    “南哥!”

    陈迦南大步走过来,将乔文扶住:“怎么喝酒了?”

    乔文道:“今天中英联合声明,我高兴就跟大家伙儿喝了一杯。”

    陈迦南点点头,对郭经理彬彬有礼道:“你们回去休息吧,小乔这里有我就行。”

    郭经理点点头:“好,那你们也早点休息。”

    如今陈迦南已经是蜚声内外的动作片导演,在一座座奖项收入囊中同时,随着阅历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成熟稳重——至少在外面是如此。

    与人道别之后,他将乔文扶上车后座,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借着一点车内灯,左右打量了番因为醉酒而脸色绯红的男人:“小乔,你真醉了?”

    他最近去了美国拍电影,算起来两人已经两个月没见。乔文这会儿带着酒意看他,只觉得有点不真实,朝他傻笑道:“南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陈迦南:“要不然你掐我一把?”

    乔文果真是毫不客气的在他脸上狠狠掐了一下,由于酒后力度把握不好,这一掐直接将人掐出一身鬼叫。

    成熟人设原形毕露。

    乔文点点头:“嗯,是南哥。”

    陈迦南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脸颊,咕哝道:“你可真下得了手。”

    乔文住在工业园一栋宿舍,虽然在整个工业园内算得不错,但条件比起港城的家,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迦南因为要打理电影公司,不能在这边常驻陪他,每回过来,看到宿舍简单的陈设,都心疼得不得了。

    他原本想着两人努力这些年,为的是就是过上好生活,哪只乔文一头扎进鹏城建设,生活水平一朝回到解放前。

    现在已经算是好的,早两年刚开始建工业园时,乔文更是住在简易工棚,那才是真的受苦。不过看到他跟打鸡血一样,每天都充满干劲,明白这是他想做的事业,只能全心全意支持他。

    因为醉得并不厉害,喝了陈迦南泡的一杯茶,已经清醒得差不多。

    “南哥,你工作不是月底才结束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陈迦南道:“我这不是想你么?就加快进度提前回了港城,原本是想明天再过来,听到新闻说今天中英联合声明发布,知道你肯定高兴,就坐船过来了,而且猜到你今晚在餐馆庆祝。”

    乔文笑:“还是南哥你了解我。电影拍得怎么样?”

    陈迦南道:“放心,这部绝对可以在好莱坞留下名字。”

    乔文对他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陈导厉害!”

    陈迦南嘿嘿一笑,忽然又正了正色,握住他的手道:“小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还在九龙城寨当烂仔,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两人交缠的手指上那两枚彩金对戒,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其独有的色彩,随着时间流逝,两枚戒指并未变得暗淡,反倒沉淀了一层隽永的淡光。

    乔文道:“南哥,你现在所有的成就,都是你努力获得的。我相信,就算没有遇到我,你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会成为一个很了不得的人。”

    陈迦南撇撇嘴不以为然:“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获得再多成就又有什么意义?”

    乔文想起原世界中,早死的那个大佬陈迦南,原来他们这一世的命运,就这样改变。

    他好笑地摇摇头:“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好好度个假,就我们俩。”

    陈迦南弯起嘴角,用力点头:“好,就我们俩。”

    两人没等来二人世界的度假,倒是先去了一趟北京。

    原来是陈迦南接了一部合拍电影,前往北京拍片。乔文正好有时间,便跟着一起北上。

    “阿南哥阿文哥,你们快醒醒!”

    半夜三点,正在睡觉的陈迦南和乔文被叫醒,年轻的鸣仔,一脸的兴奋。

    陈迦南打了个哈欠,道:“鸣仔,干嘛呢?”

    鸣仔如今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小伙,不仅没有长残,还因为习武,多了一身英气,现在是陈家班的门面担当,也是冉冉升起的武打星星,这部合拍片,他正是男主角。

    然而此时男主角不睡觉,还将两个老板从床上硬生生挖起来。

    原来是,头晚陈迦南答应他,陪他去看升国旗,他兴奋得压根没睡,眼睁睁看着手表指针到了三点,马上跑过来叫醒陈迦南和乔文。

    陈迦南正睡得香,被他吵醒,差点就要发起床气,幸而乔文很快清醒过来,将他彻底摇醒:“走走南哥,现在夏天升旗早,我们可别错过了。”

    于是,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出了门。

    到了天安门广场才知道,来看升旗的人真是不少,三个人分明是提前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挤到前方。

    升旗手入场,国歌奏响。

    原本陈迦南和鸣仔是来看热闹,他们这种没有生在大陆的青年,平日并不能体会到祖国的归属感。

    但是这一刻,看到国旗冉冉升旗,周围都是激动热忱的人民,两个人也第一次,与乔文一样,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祖国。

    回程的路上,鸣仔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闪过大风景,笑道:“南哥文哥,说起来我从小无父无母,连家的概念都没有,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归属感,但是今天好像有点知道自己是从来来,要去往何处,原来我也是有根的。”

    陈迦南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以前总是听我老爸说故乡的事,但对我来说其实很遥远,而且总觉得大陆很落后,能看到的感受到的就是港城那点地方。直到今天,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小乔的心情。”

    乔文笑道:“历史原本就是起起伏伏,曾经我们国家也是世界的中心,这一百多年被西方超越,变成了一部屈辱史。但没关系,现在国门大开,很快我们就会赶上世界的脚步,然后超越。在这之前,就需要我们所有人一起加油干。”

    “嗯。”

    2000年。

    随着好莱坞的冲击,以及内地市场的崛起,港片最辉煌的时代,渐渐落下帷幕。

    文南影业和陈家班在拍完最后一部被后来影迷称之为“港片最后的挽歌”的警匪动作片后,陈迦南带着团队正式北上,成为第一批北上导演。

    他因为祖籍天津,少时在家中多说北方官话,普通讲得十分不错,北上后,简直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随后几年,连出了好几部叫好叫座的精品电影,被媒体称为北上最成功的导演。

    而乔文作为鹏城特区最早的投资者和建设者,将事业从鹏城做到全国,成为最成功的北上商人。

    两人曾经先后登上过时代周刊。

    两人的关系对外人来说,依旧扑朔迷离,至交好友完美搭档亲密爱人,都曾用来形容两人,但他们始终对外缄默不言。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从来不需要对外人交代。

    在陈迦南北上10年之后,两人于巅峰时彻底隐退,不再接受任何公开采访,只留下一个又一个传说。

    “陈先生乔先生,多谢你们两人的慷慨相助,让我们山区的孩子,有更好的条件接受教育。”西南山区,一座希望小学刚刚竣工。

    因为陈迦南年轻时做武行留下了一些伤病,乔文陪着他提前退休,两人这些年慢悠悠周游全国,捐出了大半身家,帮助落后地区修路建学校,资助贫困孩子。

    这是他们捐献的第一百所小学,不仅有窗明几净的教室,还有宽敞的操场和食堂,和舒适的宿舍。

    这里是交通极为不方便的大山,许多山中的孩子来上学,得走上一个多小时,不得不选择住校,然而从前学校的条件实在简陋,小孩子住在灌风漏雨的简易宿舍,吃不好住不好,自然也学不好。

    如今有了这所新学校,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条件,大大提升,祖国的花朵,相比也会长得更茂盛娇艳。

    乔文与校长握了握手,笑道:“希望我们微小的力量,能帮助孩子们拥有一个更明亮的未来的。”

    校长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他望着这两个港城来的捐赠者,他看过两人的报道,知道他们都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脸上有了象征岁月的皱纹,双鬓也沾染了风霜,但仍旧风度翩翩气质卓绝,可以想象得出,两人年轻时是何等风采。

    他们又是那样平易近人,丝毫不见有钱人的傲慢,对孩子尤其和蔼。

    校长安排了一列小朋友为两人送行,乔文一一与孩子们道别,才跟着陈迦南坐上回城的车子。

    看着乔文依依不舍的目光,陈迦南冷不丁问:“小乔,你后悔吗?”

    乔文收回目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后悔什么?”

    陈迦南道:“后悔没有生孩子?”

    乔文不答反问:“你呢?南哥。”

    虽然彼此早就不再年少,但他依旧是对方的小乔,对方也依然是他的南哥。

    陈迦南笑着摇头:“当然不后悔,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能和你一起过。”

    乔文笑:“我也是。”他抬起手,摸了摸陈迦南的眼角,“南哥,你有好多皱纹了呢!”

    陈迦南不以为意道:“我有皱纹了也依旧是靓仔南。”

    乔文被他逗笑:“没错。”

    他倒不是自恋,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他保养得很不错,尤其是身材,依旧可以称之为有型有款,走出去还是会被人称之为帅大叔。

    当然,乔文也看着十分不错,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过半百。

    要说两人有什么独门保养秘籍,那也真是没有。无非是陪在彼此身旁,无忧无虑,轻松自在罢了。

    心不老,人自然不老。

    无论是乔文和陈迦南,也都并不害怕老去,因为很清楚,这辈子他们没有白活,无论是事业上的成就,还是彼此的感情,都让两人没有任何后悔之处。

    如今年岁渐老,除了游山玩水,又一直在做公益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生活从来不会没有意义。

    就在车子踏上机场高速时,乔文的手机响了,是林子晖打来的微信。

    乔文接通。

    一头白发的林子晖跳入视频。

    “阿文阿南,你们在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港城啊!我孙女马上要出生了,你们可得赶回来喝杯喜酒啊!”

    当初林子睿的事,对林子晖打击颇大,好在兄弟二人并未一起生活长大,要说真有多好的感情,那肯定是无稽之谈,所以他很快恢复,并且接受了父亲的林氏集团。

    此后一度成为港城首富。

    他后来娶了一位出身优越的选美小姐,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妻子为他生了两儿一女,一直到现在感情都很好。

    他几年前就已经有几个孙子,这回是第一个孙女,自然让他高兴得不得了,好久之前,就总打电话给乔文和陈迦南唠叨。

    人老了多少会多点毛病,林子晖的毛病就是年纪越大越话多,简直称得上啰嗦。

    陈迦南怕他又要啰嗦一大堆,从乔文手中拿过手机道:“知道了老林,我们过阵子就回去了,肯定赶得上你孙女的百日宴,我和小乔到时候给小丫头包个大红包。”

    “好好好,那我们等着你。等你们回来,我们一起去打高尔夫。”

    陈迦南道:“没问题。”

    又废话几句之后,便挂了视频。

    “南哥,这回已经出来一个多月,好像是该回去了。”

    陈迦南嗯了一声:“还真是,不知不觉就出来一个多月,行,那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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