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座敷小姐 > 第61章 第61只妖·婚宴

对于阿蝶的“第三辈子”,以免不知何时又被各种神展开糊一脸,傅小昨已经放弃用辩证的思想看待其走向了。

        真也好,假也罢,她这回只想做个佛系无脑牌围观群众,当一条随波逐流心如止水的咸鱼。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番弃疗心态的影响,她反倒觉得,这回阿蝶的经历比前两次要显得逻辑流畅一些。

        之前的两个“世界”,分别将阿蝶对弓箭与家庭的追求刻意极端化,身边出现的所有人物,都只像一个个僵硬陪衬的符号象征。而这一次,阿蝶虽然依旧热爱弓箭,依旧孝敬双亲,但这些都只是片面,不曾占据去她全部的精力。

        她有别的兴趣爱好,也有亲密的同伴好友,她成长为一名足够优秀的少女,在同辈相处中显得耀眼非常。她善良而勇敢,不仅像第一个世界中那样,救下了临危中的年幼白狼,也曾不止一次地,向身处困境的人出手相助。

        于是,沿着这样一派顺风顺水的人生轨迹,直到阿蝶的母亲身为吸血鬼的身份暴露,作为围观者的傅小昨,几乎瞬间舒了口气。

        ——她就说嘛,这么标准“别人家小孩”的即视感,太假了,又不是天选之子,谁还没点挫折啊!

        但是,这次阿蝶母亲的爆发却不是由于阿蝶无理取闹的逼迫,而是因为父亲自己亲手做的一盘紫苏牛肉。

        就傅小昨观察下来,紫苏牛肉在阿蝶家是一道经常上桌的菜,再结合阿蝶母亲是吸血鬼的事实,从第三者角度去分析,她只能这么猜测:

        阿蝶父亲应该早就知道妻子是吸血鬼的事,为了保护阿蝶,才想出让阿蝶经常食用紫苏这个方法。而阿蝶的母亲,虽然极度讨厌紫苏的味道,但是考虑到女儿的安全,也便愿意妥协——然而长年累月之下,她终有一天还是爆发了,其爆发的契机,也许是紫苏味道的刺激,又或者只是她渴望血液的天性使然。

        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阿蝶的母亲强迫自己逃离了家门,父亲慌忙追了出去。

        ——接下来的等待,与上一个世界如出一辙。

        眼前的屋子空空荡荡,耳边是阿蝶彷徨无措的喘息声。

        此时此刻,傅小昨内心的感受,却不再像上次那般惊恐交加,反而是以疑惑不解居多。

        她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重置“这一辈子”,其意义到底在哪里?

        与之前相比,阿蝶的形象性格,似乎变得更加饱满立体了;原本她身上不合理的行为现象,基本得到了修正;以及,母亲身为吸血鬼的事实,暴露得也比之前更自然了一些。

        ——所以呢?然后呢?

        虽然优化了一些剧情bug,但其实阿蝶的命运结局,注定还是要被母亲咬成吸血鬼,以此度过余生?那她又怎么会招惹到阴阳.师呢?为什么会丧命于蔷薇城堡里?还是说,接下来还有着更多的第四个、第五、第六个世界?

        她正天马行空地胡乱瞎想着,前方的房门口,突然再次出现了阿蝶母亲的熟悉身影——惨白的脸色、崩溃散漫的目光,与彼时的“第二辈子”如出一辙。

        “妈妈……?”

        听见阿蝶透着不安的声音,傅小昨心里也不由哀叹一声:完了。又要被咬一口。只希望这次不会那么痛吧。

        “……阿蝶。”门前的妇人听见女儿的声音,空洞狂乱的眉眼间似是微微一定,她轻轻应一声,紧接着,话音却被身后响起另外一道男子声音打断了——

        “啊,原来这位就是阿蝶吗。”

        听到这个声音,阿蝶母亲的身形僵了一瞬,然后,从她身后,走出了一名青年的身影。

        ——不一样了!剧情变了!

        傅小昨心头一悚,连忙开始仔细打量这位新出场的剧情角色。却见对方身长玉立,峨冠博带,通身气度倒是风流雅致,只一副眉眼细长、双唇薄削,虽面带笑容,却莫名给人一种阴鸷凉薄之感。

        而且,不知怎么,傅小昨总觉得,对方这幅面貌,给了她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在努力回想着,是否在哪里见过对方,这厢阿蝶倒是先开了口:“是你?”

        ——原来是阿蝶曾经见过的人?

        这么一想,傅小昨终于勉强有了几分印象,这位青年似乎是阿蝶曾经见义勇为的对象之一?

        “可爱的小姐,又见面了。”门外的青年微笑着,微微朝她颔首示意。

        只是,在目光触及一边妇人身上时,他的神色中,却莫名有些微讽的谑意,轻轻叹息一般地说道:“……不过,这般重逢的机遇,实在是令人吃惊呢。”

        ——

        “……”

        看着眼前啪嗒啪嗒掉下的一颗颗水珠,傅小昨一时间只能无语凝噎。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夕之间,剧情突然就神展开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傅小昨的印象中,阿蝶同志秉承着一副善良正直的热心肠,从小到大,救助过的各种小动物、流浪汉等等,简直多得数也数不清。而这些在她的视角看来,都是呈转瞬即逝的画面,根本没法给她留下多么深刻具体的印象。

        可谁知道,在这众多受过阿蝶恩惠的人之中,竟然还包括了一名阴阳.师。

        据说,那位阴阳.师当时初出茅庐不久,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惜学艺不精,居然被两只小妖怪追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多亏一名人类女孩关键时刻射来救命一箭,才堪堪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凄惨下场。

        这位阴阳.师,就是先前的青年;而那名人类女孩,正是阿蝶。

        ——引狼入室。

        傅小昨其实不是很确定,用这句话来形容此时的阿蝶是否恰当。毕竟,若不是那位阴阳.师制服住她发狂的母亲,此时阿蝶自己已经变成吸血鬼了。

        ——可是,眼前的这般境况,真的比她成为吸血鬼要更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傅小昨同样不是很肯定。

        据那位青年阴阳.师所言,在当初被阿蝶救了以后,他经过一番发奋苦炼,如今已有所成就,可谓闯出了一小番名堂。现今,因念及旧日恩情,他来此故地重游,想要找到昔日那名女孩感激报答,途中撞上了一名失控的血族。在将其制服妥当之后,他了解完前因缘由,便命其带路回家,好探一探她所言的虚实真假,却不料,对方口中的女儿,正是自己在找的救命恩人……

        他坦言道,在自己碰到阿蝶母亲的时候,阿蝶的父亲已然伤重身亡,令他救之尚且不及。现如今,看在阿蝶的份上,他承诺自己不会斩除她的母亲,但也不放心再让她们二人继续住在一起……

        最后,他提出这样一个解决方案——他会将阿蝶带走亲自照顾;至于阿蝶的母亲,他会为她设立一方结界,隔绝人世,令她在其中安度余生。

        虽说只是建议,但一经他提出,阿蝶母女二人却根本无法提出反对意见。

        按理说,阴阳.师要设立一方完整强大的结界,不可能短时间内一蹴而就。言则,此时阿蝶的母亲应该还在他们身边,但是那位阴阳.师却以不放心她的安全为由,绝对禁止母女二人接触。

        ——所以,从那天后,阿蝶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的面。

        某种程度上,阿蝶堪称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任她彼时是再何其坚强乐观的性格,此时也忍不住终日以泪洗面。

        从客观上来说,那位青年阴阳.师对待阿蝶的确不错,平日里嘘寒问暖,饮食衣度一点也没落下。在得知她喜爱弓箭以后,更是立即在府内开辟了一方专门的靶场,只为博卿一笑。

        几个片段看下来,傅小昨都忍不住产生了“这个家伙还挺不错的嘛”的印象。

        但很怪异的是,阿蝶对他的态度却从始至终不曾软化,每每面对对方的善意示好,她也总呈一种抗拒之意。

        然后,在这样的僵持中,某一天,青年阴.阳师向阿蝶开口示爱。他请求阿蝶嫁给他,允许他有堂堂正正的名义,照顾她一辈子。

        “……”

        对于两人的相处片断,傅小昨看得断断续续,所以对于对方的感情由来并不太清楚详情。说不定是当初一见倾心?又或者是如今日久生情?

        ——无论是哪种,此时看着眼前青年那一派深情款款的模样,傅小昨都只能默默为他点一根蜡烛。

        本着阿蝶的第一视角,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阿蝶小姐对于眼前的青年,绝不曾抱有任何的粉红情愫——事实上,不要说是欣赏喜欢了,阿蝶对他反倒是以“怨恨”的情感具多。

        ——虽然,傅小昨不是很明白这份怨恨之情的由来。尽管对方的确阻止了阿蝶与母亲见面,但是出于为她安全考虑,这种做法未尝不能理解。

        她只能这么想:也许阿蝶是在生活的巨大改变落差之下,下意识地将内心的负面情感,发泄在了亲近善待她的青年阴阳.师身上。

        总之,不出意外的话,这位青年的求婚告白,怕是要宣告失败了。

        她正这么想着,耳边响起了阿蝶的回复:“好。”

        “……”

        纳尼!?

        傅小昨一边反应无能地瞧着对面青年脸上惊喜交加的神色,一边听见阿蝶继续说道:

        “但我有一个条件。至少在出嫁当天,我希望妈妈能够陪在我身边。”

        ——

        一转眼,就到了阿蝶出嫁的日子。

        在傅小昨的视角中,只是眼前画面的一瞬切换,这具身体就已身着一袭华丽繁复的吉服,盈盈拜倒在了面色苍白的妇人身前。

        身周看起来依然是在阿蝶居住的那个房间,装饰崭新喜庆。只是此刻,往日伺候在身边的侍人全部被遣散,徒留母女二人经久重处,一室喜色却也尽显空寂。

        “阿蝶……妈妈对不起你。”面前的妇人也跟着跪倒了下来,哽咽着潸然落泪:“我明明、明明发过誓,为了你也绝对会忍住的……是我太没用了……”

        相比起对方的情绪失控,阿蝶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安定的意味:“怎么会呢?一直以来,最辛苦的就是妈妈你。”

        傅小昨对阿蝶的表现有些诧异。

        从起初连日的悲伤垂泪、到后来对阴阳.师的莫名敌视、以及无端答应对方的求亲、兼之眼下这派反常的冷静——不知何时起,她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阿蝶心态历程的转换了。

        难道是这段时间画面跳得太快,她错过了什么关键剧情吗?

        正顾自犹疑着,眼前的妇人已在阿蝶的安抚之下,稍稍稳定了情绪。

        虽然眼中仍然盈着泪光,但看着眼前女儿盛装打扮的模样,她还是强制扬起一抹笑容:“阿蝶……我的阿蝶真的长大了,已经要嫁人了呢。”

        “就算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阿蝶也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她这么絮絮叨叨着,阿蝶突然轻轻出声,打断了她:“妈妈。”

        傅小昨清楚地看到,妇人整个身子瞬间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正觉得怪异,便听阿蝶沉静的声音继续道:“妈妈,你知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

        ……什么?

        阿蝶父亲是怎么死的?青年阴阳.师不是都说过了,是被阿蝶母亲失控杀死……为什么要当着对方的面又问一遍?

        傅小昨听得愣逼,可待看到对面妇人的表现,她的懵逼感反倒更重。

        对方闻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嘴角发抖,神情中透着股说不出的绝望感:“阿蝶……?”

        似乎从对方的神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阿蝶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因为失控就杀死爸爸呢?我不可能相信的啊。”

        “……”

        傅小昨看着妇人彻底无助慌乱的面孔,完全张口结舌——所以,阿蝶父亲其实不是死在阿蝶母亲的手下,那位阴.阳师说了谎……

        言则,很有可能就是阴阳.师自己杀了阿蝶的父亲。可是,眼前的妇人为什么瞒下这一切,还要听凭阿蝶嫁给杀父仇人呢?

        妇人脸上惨白一片,出口间字词破碎,根本难成语调,“我、我根本救不了他……他说只要我自愿进入设立好的结界,他就会好好对待你……我……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他说喜欢你,会好好对你……我不相信他,但是也没有办法……”

        她整番话语顺序颠倒混乱,但傅小昨还是大致听懂了她的意思,一时间只能愕然。

        阿蝶也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她伸手过去握住自己目前发抖的手指,另一只手则从繁缀的袖间,取出一样物件,出口话音依旧冷静沉定:

        “妈妈,我所热衷的弓之一道,教会我的是'正心意',绝不愿苟且过活——更何况,还是以牺牲你的自由为代价。”

        傅小昨看到,她指间所执分明是一支箭矢,尖端寒光冷锐,箭身尾端的蝴蝶栩栩如生。

        眼前的妇人不知从她面上看到什么神情,柔弱的眉眼间微微恍惚了一瞬,又颤了颤:“……你要做什么?”

        阿蝶定声清晰地回答她:“我要跟从心意所向。我要尽全力,去守护我所能守护的东西。我答应你,妈妈,我会无所畏惧。”

        “傻阿蝶……”妇人很快深深地垂下颈去,双肩发颤,语声也都抖得不像话。

        良久,傅小昨才看她抬起头来——目光却不是看向阿蝶,而是看着边上虚空中不知名的一点,也不知在看什么。这时她发现,对方面上那种怯懦弱势的神情褪了开去,眸中有点定定的光亮。

        她终于重新看向阿蝶,轻声说道:“去吧。妈妈会在这里等你。”

        ——

        在离开房间后,房门自身后阖上,下一秒,傅小昨眼前的画面再次切换了。

        身周是乌压压的一众侍从,却一个也看不见眉目,只因此时阿蝶额面之前,已覆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白纱,阻隔了视线。

        她是这是要往哪里走呢?直接赴往婚宴吗?按说现在新娘应该要拜别娘家,才能坐上被送往夫家的婚辇。可现在阿蝶本人就身处阴阳.师府上,唯一的娘家人也留在了房内没出来……

        想到临别前那位妇人的神色,傅小昨又想起阿蝶自己衣袖间的那根箭,心里不由泛起一种沉重的空落感。

        ——她们两个要做什么呢?

        她未尝是想不出来,而是有些不敢想。因为只要稍作考虑,她就忍不住想到那座蔷薇城堡——里面一个活物也没有。

        就这么内心沉重地看着眼前的白纱,以及外面幢幢不清的人影,耳边除了混杂的脚步声外一片安静,越发显得氛围沉闷。

        ——阿蝶现在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这样想着,傅小昨便有些怔怔地微微游了神。于是,当前方突然响起另一道人声时,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停。”

        一众前行的脚步顿时一滞,随即有侍从围将上来,话音不善:“前方谁人阻路!何以胆敢耽误大事——”

        傅小昨有些愣。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刚才那道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下一秒,前方的挡路者,便再度缓声发了话,语气沉沉凉凉:

        “这个,婚礼,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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