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但闻幽幽暗香来 > 6.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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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琴作坊顿时如临大敌。那几个装车的伙计听见呼喊,慌忙抄起院中的家伙什儿,冲进屋内。屋里的人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几把钢刀,气势汹汹地向中秋逼来。

    郭老板万分懊悔,之前心中的担忧竟成现实。他面部抽搐,抄起一根棍子便冲进西屋。众伙计见老板动手了,也都面露凶相,举刀向中秋砍来。

    中秋心中并无丝毫畏惧。他练了十几年的功夫,等得就是这一天。作坊虽然人多势众,又有兵刃,但在他眼中不过都是插标卖首之辈。他不慌不忙地向墙角靠去,以防腹背受敌。

    一魁梧的伙计自恃身强力壮冲在前面,对中秋劈头就是一刀。中秋闪身将刀让过,右手猛然抓住那人持刀的腕子,左脚勾住对方脚跟,抬起左手照他腹部就是一掌。那伙计倒下身去,手中钢刀骤然落地。

    另一人见他打翻了一个,狂叫一声拿着竹筢搂头扫向中秋。中秋屏住呼吸,腾身跃起,任凭竹筢在脑后掠过。那人一筢扫空,收招不及,被中秋顺势使了个回旋踢,正中面门。

    又有两人上来,还未等出招,便被中秋一个扫堂腿绊倒在地。刚直起身,忽听脑后恶风不善,他知是背后有人偷袭,赶忙弯腰转身躲过,猛一转身,只见一小个子一棍扫空,正欲撤招。中秋最恨这种卑鄙之举,他杀心四起,从怀中拽出匕首,上前抓住小个子的手腕,用力往身前一带。那小个子挣扎不过,只得生生地被拉到中秋身前。中秋眼中冒火,匕首直插心他心窝。小个子一命呜呼。其余几人见中秋身手不凡,便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将他团团围住。

    西屋郭老板见中元赤手空拳,也不搭话,一棍直奔中元面门。中元右手抓住棍头,肩膀贴着木棍顺势一转身,左手死死掐住郭老板咽喉,把他逼入墙角。两个跟在身后的伙计见老板不敌,连忙举刀奔中元劈来。中元心中一抖,忙撤回身,将郭老板松开。来不及喘息,郭老板趁势绕到中元身后,与那两个伙计一起将中元困住。

    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探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便趁人不备之际连滚带爬跑出屋子,刚推开门,便扯开嗓子:“里面打起来了,快进去!”

    陆永年正在外面等着三人将琴车赶出,好进去抓人,忽见探子狼狈跑出,知生变故,不由心头一紧:圣上手谕写得清清楚楚,让自己保护二位王子的安全。现如今里面十几个人围着二位王子打,别说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是他俩受了惊吓咳嗽几声,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来不及后悔,他立即让手下的三十名捕头衙役并二十名御林军跟着自己冲进作坊,救援两位王子。

    汴临府尹王之灿本是文官,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慌忙拔出身上佩剑,气喘吁吁地紧随在后。

    五十名训练有素的官军冲进作坊,见人便砍,几乎是三四个人围着一个人打。战斗未持续多久便宣告结束。郭老板和那个纳鞋底的女子并七八名伙计被击毙。余下五六个伙计也被打翻在地,被衙役们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陆永年和王之灿面带惊恐地来到中元和中秋身前,见他二人并无挂彩,便稍稍放了些心。

    “臣救驾来迟,请二位殿下赐罪。”陆永年双膝跪倒。

    这场始料未及的恶斗让中元心有余悸。他从未想到这些不法之徒竟私藏兵器,武力抗法。若不是外面的人及时赶到,单凭自己这稀松平常的功夫,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自己也毫发无损。

    喘着粗气,他暗自庆幸地双手扶起陆永年:“陆大人率部一举歼灭暴徒,何罪之有?待面见圣上时我自会为陆大人请功的。”

    陆永年眉毛一动,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心中暗忖:人言毅王世子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身陷囹圄,命悬一线,不训斥我等已是极大恩典,竟还好言安抚为我请功,真乃人中俊杰。

    又看了看中秋,陆永年不禁心生敬佩:“秋王子武艺高强,一人便击倒了数名凶徒,令臣钦佩。”

    “正是,正是。当卑职冲进屋内的时候,见秋王子身边已躺下了几个人。其余人等只是将秋王子围住,不敢近前。”鼓囊着肚子,一旁的王之灿也不住地称赞。

    听两位大人如此夸奖自己,中秋甚是得意。放倒几个不会功夫的伙计对他来说可谓是小菜一碟,他甚至觉得这场仗打得不过瘾,心中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

    “二位大人不必如此。莫说几个伙计暴徒,就是在沙场上面对千军万马,我又有何惧哉?”欣然接受两位大人对自己的褒赞,中秋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神情。

    几人沉默一会,中元忽然觉察出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环顾左右,见八具死尸躺在地上,旁边还有郭老板和那女子。另五名伙计已被衙役捆好,蹲在地上,垂头丧气,战战兢兢。所有人都全了,只是不见小惠。她跑哪儿去了?

    虽然作坊里的人负隅顽抗,官军将其击毙也在情理之中,可小惠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她有什么错呢?弱小年纪,要是因这场恶斗而殒命,那自己岂不造孽?

    想到这儿,中元不由得心急起来。他忙问左右的御林军:“刚才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穿着白衣裙的小女孩?”

    御林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不知他在说什么。

    中秋也回过味来:“对啊,刚才西屋里确实有个小女孩。这会怎么不见了?”

    见中元有些着急,王之灿忙吩咐左右的衙役:“有个穿白衣服的小女孩儿不见了,你们快去找找!”

    众衙役领命,忙散开去找。

    中元心中还是焦躁不安,一对剑眉紧锁额前,分拨不动。虽然刚与小慧相识,可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孩子。那天真无邪,齿窦大开的笑容已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等了多时也不见有人报信,中元的心悬得更紧。他信步走到院中,见篱笆院里到处都堆着造琴用的丝弦与木料,不可能藏人,唯有院墙的一角堆着个一人高的草垛。

    莫不是藏到这里了?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竹竿,轻轻挑下垛边的黄草。

    一支白底绿边的裙角倏然露出。

    果然在这里。

    中元会心一笑,扔了竹竿,伸手把小惠从草垛里抱了出来。小惠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满面惊恐的神情似乎长在她的脸上,久久不去。两道泪痕深印双颊,将粘在上面的灰土冲刷成两条浅浅的泥沟。

    方才西屋的那把胡琴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左手腕处赫然挂着一枚闪亮的铜牌。

    中元将铜牌置于掌心,“毅王世子”四个大字不禁让他有些眼晕。方才若不是它,又怎会有这一场恶斗?本可一蹴而就的事情却因它而变得血流漂杵。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疏忽大意。他把铜牌揣进怀中,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罪恶感。看着怀中不停颤抖的小惠,一个念头忽在心中闪过:她到底是谁?她的亲人呢?不会已经死了吧?

    他悬着一颗心抱着小惠来到那几具死尸前。见到地上的死人,小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倏地扔下怀中的胡琴,挣脱出中元的怀抱,几步扑倒郭老板的尸体前,放声痛哭。

    中元见状,已然明白了几分。他走到一名被捆着的伙计面前,低声问道:“你家老板是这小女孩的什么人?”

    “这是我家郭老板的女儿。”伙计叹了口气,又朝着那女子的尸体努努嘴:“她是老板娘。”

    完了,父母双亡。中元的心猛然抖了一下。他赶忙招呼陆永年,将他拉到一旁:“陆大人,这几个人依律当如何处置?”

    眼前的惨状陆永年似乎也不愿看到。他眉头一皱,叹了口气:“依照我大越律法,若单是造卖,也就没收胡琴,关几天并罚点银子了事。可如今他们武力抗法,御林军和衙役虽无伤亡,但性质也极其恶劣,以我多年在刑部判案的经验来看,这几个人恐怕是要抄家充军喽!”

    “那她呢?”中元指指小惠。

    “按律典,被抄家的犯人家属,成年男子发配充军,未成年的净身为宦,已婚女子赐给王公大臣家为奴,未婚处女入教坊司为妓,像她这么小的么……”看了看伤心至极的小惠,陆永年也挠头了。

    “怎样?”

    “应该是先入内廷储秀司习礼,待大一些再分往后宫......具体的臣也说不上来,殿下欲知详情还需问礼部。”

    中元点点头,缓缓走到小惠身后,轻轻地将她抱起。看着楚楚可怜的小惠,中元的眼圈也不禁红了。他用衣袖轻拭小惠脸上的泪痕,转身对陆永年郑重地说道:“陆大人,虽然作坊里的人罪不容赦,可这个小女孩是无辜的。这么小就失去双亲,她今后的日子必是苦不堪言,还望大人多多善待,切莫叫她露宿街头,冻饿而死。”

    “遵命。”俯身领命,陆永年将小惠抱在自己怀中。

    三班衙役将人犯和死尸处置妥当,押上囚车。陆永年抱着已无力抽泣的小惠,迈步走进轿子。

    官差队伍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中元的视野之中。可小惠那凄惨的身影却始终浮现在他的眼前。转头看了看那只卧在地上已不敢再狂叫的大黑狗,他心底蓦然燃起些许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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