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穿越之媚杀天下 > 第二十二章 抛弃,残酷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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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玄功打得累了,喘着粗气,蹲下身子勾起小莲如花的脸蛋:“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不是喜欢容进吗?你易嫁给容进,我得到赵三三,一石二鸟,有何不可?”

    是的,她曾经爱过容进,可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在她全身心爱着自己的夫君,爱着江玄功的时候,他居然要她去引诱另一个男人,原因居然是为了得到另一个女人。

    她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恨:赵三三的出现。

    她恨:再次错爱了他人,付错了情。

    赵三三将满意的画作挂在墙上,定定的凝视着,脸上绽出花样的浅笑。

    “小荞!小荞——”听到姑娘的唤声,小荞推开书房的门。

    “小荞,你帮我看看这三幅画怎么样?”

    这一次她画了三幅风景不同,意韵不同的画,每一幅都那么喜欢,可是只能留下两幅,也就是说,其中的一幅会被她撕毁。

    “我喜欢这幅和这幅!”小荞指着左边和中间的那幅。

    她所以把第三幅挂在右边,也是因为拿不定主意,三幅画单看,总觉得第三幅的意境不是那么满意。

    她抬臂揭下第三幅,快速地撕成粉碎。

    “姑娘,我去取火盆!”

    这几乎成为她的习惯,被撕之后都会化成灰烬,绝不让不满意的画作流散出去,而化成灰烬便是消灭最好证据。房中的筐子里已经堆满了纸屑,她真佩服自己,是个造废纸的专家。

    “小荞,帮我准备药浴香汤,这些纸屑拿到厨房烧饭……”

    “啊——”这可是头一遭,她不烧居然要拿去烧饭,反正已经成了碎片,再也恢复不到最初。

    准备香汤也是要生火的,法子倒也不错。

    李甜儿和小荞两人将碎纸片抬到厨房,开始忙碌地替她准备药浴香汤。

    每次绘出好画之后,她都会要求药浴,这也是小荞提前就准备好的东西,什么都是现在的,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准备好了。

    李甜儿静静看着墙上的两幅画:画得真好!

    无论是容颜还是才情,她远不能与之相比。

    自己能歌善舞,而这些日子下来,她发现赵三三的歌舞同样堪称一绝,世间既有李小宛,又怎会有赵三三呢?若不是遇见了赵三三,她不会知道许多年来自己就如井底之蛙。

    不,她要拜赵三三为师,学习她的才华。绘画是赶不上了,这等画技,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没有广阔的视野与心胸,是画不出来的,可她可以跟赵三三学习音律歌舞。

    可怎样才能让赵三三收她为弟子呢?

    李甜儿看着画,除非能让赵三三认为,她李甜儿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也懂音律,也懂画,也懂诗词歌赋,只是她无法与赵三三相比。看着两幅画,努力想找出一些不足,因为一旦有不足之处,赵三三就会毫不吝惜地将画毁掉,这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这两幅画几乎是完美的,景物不多,也并不繁复,正因为简单的画面,才给人宁静致远的感觉,也因为简单,才找不到不足之处。这便是赵三三绘画的风格,雅俗共赏。

    看得出神,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莫名的寒意袭来,耳边响起“嗖——嗖”的怪声,待李甜儿回头时,院子里掠过一条绿色的东西,很大很粗也很长。

    “是什么?”李甜儿惊疑着,那东西眨眼的工夫不见了。

    绣房中,三三美美地泡了个药浴汤,为了减轻身上的中药味,小荞特意备了桶清水。洗了个澡,浑身通透,舒服极了。小荞替她打理长长的秀发,两个人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

    “姑娘,闻到没有,一股怪味儿……”

    “不但有怪味,还有怪声儿呢?”

    三三寻着怪声,起身寻觅,是从外面传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她药浴的木桶旁潜伏着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咕咙——”畅饮着木桶里的浴汤。

    “这……这……是什么东西?”赵三三说话打结,天下间怎会有这么大的巨蟒蛇,怕是一口就能把人给吞下肚子里。

    小荞浑身颤栗,天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紧紧地拽住姑娘的纤手,不肯放松,越拽越紧。

    两个人惊魂未定,突然巨蟒昂起头部,扁扁的,像一只盆样的大口,一对黑珠子定定地看着这对主仆。

    “姑……”

    不待小荞说完,三三努力按捺住狂乱的心,死定了,这条巨蟒还不一口把她给吞了,本想安慰小荞,自个儿去先吓得昏死过去了。

    小荞紧紧地抱住三三:“神蛇呀——你要吃,吃我好了,别吃姑娘……我的肉比她的嫩……”

    蛇俯下脑袋,近距离地看着昏死过去的三三,反倒没有留意她身后的小荞。

    如果它敢伤害姑娘,小荞就会扑上去跟它拼命。

    蛇意外地调头离去,行运之迅。

    “救命啊——救命啊——有蛇——有大蛇——好大好大的蛇……”

    小荞见蛇离开才疯了一般地大嚷起来,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巨蛇,那眼睛像拳头那么,它的头比木桶还大,她的嘴巴一口就把姑娘的浴汤就吞下去了。

    李甜儿听到小荞的惊叫声,冲出书房,立即就看到那条巨大的东西,爬上围墙,像瀑布奔流,依旧在眨眼的工夫就消失无踪。

    “蛇呀——好大的蛇呀——”

    小荞疯了似地满屋子乱叫,放开怀里的三三,自顾自的乱喊。

    李甜儿还以为看花了眼,听到小荞的叫声,跟着叫嚷起来。

    两个女子的尖叫很快便吸来了众人。

    容进正在与刘军师议事,便听小厮来报。

    “大王,寨里发现了巨蟒。青竹轩的赵姑娘被吓昏过去了,还有李甜儿和小荞这会儿像疯了一般的狂呼乱叫……”

    昏睡中的赵三三,不,她叫赵雪,那才是她的本名。沿着零星的记忆,她躺在水晶棺中,被神医兄弟安置到了地宫秘室里,那里终于有山泉水滴落,还有一丛红白相间的玫瑰花。

    花开花落,冬去春来,日月星辰,她静静地长睡在那里。

    有一天,神医兄弟将一条碧翠的小蛇放在她的身边,还强行在它的嘴里喂下了一些药丸。小蛇像是昏了,睡了,静静地躺在水晶棺上。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有一天,小蛇缓缓地醒来,然后渐渐的长大,离开了又回来,又回了又离开,但它始终陪伴着她。

    那是一条极聪明的小蛇,它懂得用尾巴启开水晶棺,每到冬天,它都会乖乖地卧在她的身畔,而她的体温正好是它所喜欢的,不高不低,很温暖。

    “蛇呀——蛇——”昏睡着,她不停的呢喃着,惊呼着,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

    她也曾在昏睡许久后醒转,也曾静静地在那无法离开的地宫里与蛇相处了许多日子,是蛇从外面替她采摘野果。她在墙上画了一道道的划痕,终于有一天,她太累了,又躺回了水晶棺中。

    可待她再醒来,却已经忘记曾与青蛇相处过的记忆。

    她认识它的,它有一个名字——青麟。

    那段时间,她完全失忆,记不得自己,忘记了自己绘画过地宫的地图。藏身在地宫中,看了许多的书,一本又一本,从医书到棋谱,从乐谱到武功秘笈……

    “青麟,它是青麟……”“青麟——”三三纵身坐起,抬眸时,床前坐着一个熟悉的人,“我死了吗?我竟然被蛇给吓死了?”

    如果没有死,她怎么可能见到轩辕清,他一直在地狱等候着她么?

    外面,漆黑如墨,烛火摇曳。

    “你没事,只是昏了太久了。”容进轻声道。

    “我一定是死了……真是可笑,我一直以为自己宠辱不惊,可我居然被蛇吓死了。清,你一定在心里笑话我,是不是?雪蛇毒带来的痛苦,都没让我放弃自己,居然会被吓死……”她抱住容进,将头紧紧地埋在他的怀中。

    小荞听到房内的声音,披衣下了小床:“姑娘,你醒了?”

    小荞也在?

    “小荞,你也死了吗?”三三的脑子里一片凌乱。

    小荞站在床前,温和地浅笑着:“姑娘,两天前你被蛇吓昏过去了。还好没事……这位,这位便是容进将军,你昏睡的时候,他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你身边……”

    “容进?”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太像了,真的太像轩辕清,怎么忘了呢?轩辕清早已死了,化成了尘土,这只是一个长得像极了轩辕清的男人,他叫容进,与轩辕清没有半点关联。

    “是呀,他就是容将军!”

    她无助地交臂抱住自己:“给你添乱了……小荞,送容将军离开,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荞看着惊魂未定的三三:“姑娘,程将军他们已经找到巨蟒的去处,很快就会杀了它的……”

    “杀了它?”“为什么?它是好蛇,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杀了它?”

    “姑娘是被吓糊涂了吧?”小荞坐在床前,将她搂在怀中,“没事的,小荞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它死了……”

    不,她不要青麟死,在她失忆的日子,是青麟一直在照顾着她,给她找野果、找食物。她怎么可以让人去杀了它,是她不好,醒来后居然忘了青麟的存在。青麟五百年来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更明白,那是神医兄弟特意送她的礼物,为她选出的守护神。

    “程将军他们去哪儿了?”

    “听说带了三百人去了后面山洞里,有樵夫看到那条巨蟒就躲在山洞……”

    她快速地下了床,走到自己的衣厨前,仔细地翻找了一遍,寻了件黑绸的短裙束衣,这是为了野外绘画时特意制作的衣衫,不会有裙长的牵绊。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外出写画,也不用三更半夜地出去呀?”

    不,她要去阻止,要去救青麟,动物有灵,如同人有情义。

    三三走至木屏风后面,快速地脱去内衫,换上蓝衫,将美丽的长发用丝帕束在头顶。

    “容将军,借佩剑一用!”

    容进将佩剑递至她的手上,她轻轻松松地握在手中。

    “姑娘……”

    三三走至门口,缓缓转过身子:“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

    不过片刻的工夫,待小荞与容进追出房门,如墨的黑夜中,却再也看不到三三的身影,她一袭蓝衣最易与黑夜混为一体。

    容进吃惊地看着消失在夜幕的身影,无声无息,她的轻功极高,恐怕江湖中再也找不到可以与她相毗的第二个人。

    “容将军,我真的好担心姑娘,因为惊吓过度而失常。她不会武功的,真的不会,我跟在她身边三年,从来没见过她习武,这一切太突然了,而那条蟒蛇太可怕了……”

    “不必担心,我会跟着她的。”

    容进离了青竹轩,携上两名侍卫,纵马奔往后山。

    三三落在山峰,左右张望,在后山的密林中依昔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火光。

    赵三三急驰而至,落在大树上,树下是密密麻麻的火把,一名樵夫道:“就在前面,有一个山洞,昨儿清晨我亲眼看到那蛇进了山洞。”

    不,她一定要抢先一步赶到山洞,不能让人伤了青麟,它离开神医城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绝没有丝毫的害人之心。如果它想吓人,一路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她闻到了属于青麟的气味,浓浓的蛇腥味。

    寻着气息,缓缓进入,或许她曾在寂静地世界里呆得太久,对声音与气味都异常的敏感。

    蛇腥味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脚下仿佛踩上什么软软的东西,低眸处,竟然是条盘成一团的大蛇,蛇昂着头,并未咬她,在她抬脚的刹那,快速的躲到一旁。

    “青麟!青麟,你在哪儿?你赶紧离开,有人要伤你,我不能让你出事。你快回神医城,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虽然你无害人之心,可是你会吓到别人的……”“青麟,你出来呀,我们是朋友,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听我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她摸着黑,凭着感觉继续往里走去。在山洞的尽头,传出些微的灯光,隐隐绰绰,周围散发团团赤白的光芒。

    “青麟……”

    她继续呼唤着,一步步走到了灯光处,石屋里站着两个人影,像两具雕塑,终于近了,高大的黑影,缓缓地回转身子:“雪姑姑……”

    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除了轩辕泌没人知道她的名字里有个雪字,可这人一口就唤出“雪姑姑”三个字。

    “你是谁?”

    说话间,“嗖——嗖——”的声音响起,青麟出现在她的眼帘,快速地驰往那个黑影。

    黑影温和地拍打着蟒蛇的脑袋:“你很乖,干得不错。终于替我找到雪姑姑了……”

    他不是神医兄弟中的任何一人,可是听他的语气,似乎与青麟很熟。“你是神医兄弟的后人?”

    “我叫蓝无邪,是蓝了然的孙子。也是地宫中和雪姑姑一样沉睡了近五百年的人,雪姑姑沉睡后,我的三位爷爷试验了很多次,他们喝了许多的长生不老药,可都失败了。唯独自幼体弱多病的我,居然奇迹般地成功了。两年前,有盗墓贼闯入了地宫,无意间惊醒了我,我才知道,那些人居然转卖了雪姑姑,所以带青儿一路追寻姑姑的下落……”“雪姑姑,跟我回去吧,我们都不属于这里,我们注定了同样的孤独……”

    “无邪,你带青麟离开,外面来了好多人,他们想杀了青麟。给我一点时间,也许四十年,最多六十年后我会自己回去的。既然已经醒来了,为什么还要躲在地宫里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们是人,即便因为神医兄弟的药物得以延续生命,也应该做些有用的事情。”

    “雪姑姑不能爱男人?他们配不上你,数十年之后,他们会死,却会留下孤独的你,听我的,跟我回去。”

    “不,我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愿意回去,就算回去了,我的心还是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一切都回不到最初了。”

    蓝无邪长长地叹了一声:“雪姑姑若不与我走,我……便会杀尽外面的人。”

    她做自己愿意的事,不愿意的事便不会去做。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听他的声音像是男子,听他说话的语气,又似女子。

    三三糊涂了,分不清前面的黑影是男是女。

    “就凭他们,也能为难我蓝无邪。影子,快去替我解决掉他们……”

    “等等——”不,她不要看到流血,不要看到死亡,尽管死对她来说,是一件解脱,可那些人的生命太脆弱了。“无邪,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给我个面子,放过那些人,带青麟和影子离开,回神医城去,如果你愿意,可以选择留在我身边,让我来照顾你……”

    黑影缓缓地走向三三,近了,她才看清,这只是一个孩子,比她还矮上一截,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穿了一样长大的斗篷,头上顶着极高的帽子,将斗篷高高的撑起。

    “无邪……”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让他们都回去吧,以后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不分开……”

    多少年来,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蓝无邪扎在她的怀中,贪婪地呼吸着她怀中好闻的气息。双目诡异地笑着:没人可以把雪姑姑从他身边夺走,没有人可以。

    他们从山洞顶上的出口离开,刚离开就听到山洞里传出一阵鬼样的嚎叫:“蛇呀——好多的蛇——”

    程抱银带的人马在山林里转悠了一夜,除了斩杀一些小蛇,并未遇到樵夫所见的那条巨蟒。

    三三静静地站在山峰上,俯视着山下的风景,任晨风卷袭着她的长发。

    蓝无邪站在一侧,一样平静的凝视。

    “姑娘!姑娘——”

    小荞骑以马背上,仰头看着山峰上的女子,她的身后站着同样蓝衣的男子,两个人一样的平静,一样的面无表情。

    “小荞,我没事!”

    拉着蓝无邪冰冷的小手,二人缓缓下了山峰。

    不远处,容进携着七八名士兵,定定地看着三三。

    “姑娘……”

    三三温和地看着蓝无邪:“他是我失散的侄儿——蓝无邪。”

    “侄儿?”小荞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她还有一个侄儿,这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孩子,很清瘦,面容苍白得如同一张纸,打扮也有些怪异。

    看来她的谎话还得继续编织下去:“三三很小的时候,便是由世交蓝氏叔伯哺养长大,无邪的爷爷便是其中之一。三年来,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死了,没想到昨天晚上居然找到无邪。我终于多了一个至亲的人……”“无邪,这是我的侍女小荞!”

    “雪姑姑,你不是说,从今往后,只有你和我,难道我们还要与她生活在一起。”蓝无邪对小荞没有好感,他宁愿单独与漂亮的雪姑姑朝夕相对。

    “无邪不要说气话,小荞很好的。时间长了,你就会习惯的。”

    蓝无邪愤愤的看着不远处的容进,冷冷地道:“你该不会告诉我,除了这丫头以外,还有那个人吧?”“龙虎寨乃是虎狼之地,实在想不明白,雪姑姑怎么住在那种地方。以你的武功,只要想走,就凭他们那些凡夫俗子,岂能拦住你……”

    “无邪!”定是神医兄弟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一切,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武功,“我们必须学会与人相处,你也要学会打开心门,让心走出来,也让别人走进去,唯有如此,才能拓宽我们彼此的世界……从今往后,姑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必须学会重新生活……”

    蓝无邪冷冷地看着三三:“才与你相认,你便来教训我?早知如此,我就该带你回去。”

    “姑姑并没有要教训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你答应过我,从今往后,我们都不分开的,不要说这种让姑姑为难的气话。如果你不喜欢他们,我不会让人去打扰你。”

    蓝无邪目露凶光,看着容进:“听好了!从今日开始,任何男子都不得打我雪姑姑的主意,否则休怪我蓝无邪手下无情。她,我的雪姑姑,也是三年后我蓝无邪要娶的妻子,谁都不可以和我争……”

    这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就是一个恶魔。

    “小时候,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便会迎娶你的。为了配得上你,我日夜习练丹青书法,苦修武功……”

    “你不要胡说好不好?再胡说,我可真的生气了。”她昏睡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呢,怕是唬人的话。

    “当时,你睡着了。可我问过你的意思,你没反对,那便是默认。”

    她昏睡的时候,也就是说在昏睡数十年之后,神医兄弟还曾进过地宫,去瞧过自己,才让那时年幼的蓝无邪知晓了自己的存在。

    “喂——你是人还是恶魔呀?怎么可以这么霸道?我可是你的表姑姑,天下哪有娶自己表姑姑为妻的男人?”

    “怎么不行?梁畅帝还娶了同父异母的妹妹为妃,我们可是没有血脉关联,只因祖上是世交,我才唤你一声姑姑。再说,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愿意,你愿意便行,何须去管别人的看法?”蓝无邪诡异地绽开笑意,笑得冰冷,“你放心,这三年我一定会快快长大,待我一满十六岁,就能迎娶你了……”

    “邪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侄子,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的。”

    他们一样是无法死的人,甚至连病都不会有,又怎么会死呢?

    “死?雪姑姑永远年轻貌美,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将来还要替我生一堆小小雪、小三三、小无邪……”

    她要疯了,完全被他年幼的外表所欺骗,无邪,他若是无邪,天下就没恶魔了。

    “姑娘,他为什么叫你雪姑姑?”

    小荞有些好奇,她不是叫赵三三吗?

    蓝无邪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她上马,他便拽下小荞跳上马背。

    “从今儿开始,我不会叫你雪姑姑,要和爷爷他们一样,唤你小雪。你说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亲近一些,待我娶你的时候,彼此都不会觉得别扭……”

    她还能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再与他说下去,小恶魔还以为有趣,只会继续嘀嘀不休。

    神医兄弟拿谁做实验不好,偏偏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恶魔般的孩子,或许他的心眼并不坏,只是有一张霸道的嘴罢了。

    “喂——你是谁?”蓝无邪看着容进,一副高傲不屑的样子。

    他高傲,而容进的自负绝不在蓝无邪之下,只是对方是个孩子,他又不忍发作。

    “不用回答我——”挑着眉头,怪异地打量着容进,“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对我的小雪有任何想法,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指腹为婚了,都怪我娘的肚子不争气,连生了五个丫头,才有了我,害我比她小了几岁,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才是小雪自幼订下婚约的男人。如今被我找到她,她就休想再逃,如果有人敢引诱他,我蓝无邪可不是吃素的……”

    她快要疯了,这孩子怎么尽胡说八道。

    “蓝无邪——”三三怒喝一声,定定地看着他:如果再胡说,我可真的生气了。

    蓝无邪笑得灿烂若花:“真生气呀?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如果不是看他是个孩子,她真想一把将他推下去。

    不再说话,小荞紧紧地跟在骏马后面,没走多远,三三就跳下马背。

    “姑娘,昨晚你去哪儿了,害我们担心了一夜……”

    “没瞧见今儿多了个人吗?”一夜未睡,听蓝无邪讲了许多她昏睡后关于神医城的事。

    五百年来,神医城也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波折,有过昏庸无道的城主,有过残忍无情的传人……而那些都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

    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而人在漫漫弘宇之中,小得连一粒尘埃都不是。

    自己的渺小与不死之身,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想起了轩辕泌,或许他才是她可以相信与依偎的人。

    说过的话不可以放弃,约定好的计划也不能就此中断,离开龙虎寨只是迟早的事,她希望自己能尽快弄清龙虎寨的地理地形。

    小荞轻柔地问道:“姑娘昨晚又遇上那巨蟒了?”

    该不是又受了一场惊吓,今儿再见她,有些令小荞捉磨不透。

    “没有……”轻柔的声音像一抹游丝,在晨风中飘去,“小荞,你说泌郎现在在做什么?时间真快呀,我与他分别竟然有半个多月了……”

    都是自己害了姑娘,如果不是自己,姑娘根本不会身陷龙虎寨,如果不是自己,姑娘或许早与米公子成亲了。

    容进止住脚步,正欲下马,却听三三道:“你们先走,我……想静静。”

    其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在离她约莫数丈之外的距离。

    三三看着容进的身影:他是怎样的人?不会为难我们主仆吧?如果传言与他的为人一样,那么小荞就能顺利的逃走。就算自己的武功好,可是带着小荞逃走,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小荞的伤势初愈,别人对她的防备也最小。

    “小荞,我教你认几个字。”

    不待对方回话,她便蹲下身子,在地上划起来:“d,它代表东边;x,它代表西边;n代表南边,b代表北边。”

    “姑娘,这是什么符号,好奇怪……”

    “记住它们,以后会有用。”

    突然教她认这些符号,全是代表方向的,难道说姑娘决定了逃走,就是现在。

    主仆二人的目光相遇,三三看出了小荞的疑惑,肯定地应道:“嗯!你猜得不错。出龙虎寨不易,而现在便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那姑娘你呢?”

    让她逃走,又和上次一次,由姑娘来掩护自己,如果是这样,小荞不愿意,姑娘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龙虎寨乃是虎狼之地,自己在众人还有些忌讳,若是连自己都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又会怎样对姑娘。

    “在你经过的地方画下那些符号,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你……现在无邪也在,他可以帮我们。我这儿有三百两银票,你先收好,在路上用,记住了,在你经过的地方标上这些代表方向的符号。这样,我便能找到你。”

    三三温和浅笑:“上次我教你对付坏人的三招,都记住了?”

    小荞立马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第一招,勾打下巴,第二招击打胸口,第三招直踢致命处。

    “不要对坏人心软,还有我教的那五招剑式,你也要记住,或许关键时候能用得上。”三三顿了顿,“从此处往北三里有条大河,那儿有渡河的船家。你可以先去找泌郎……”

    虽有软红带路,但轩辕泌湿润如玉,仙风飘逸,加上出众的俊朗清秀,还有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这样的男子总会有几分桃花运。小荞先去找他,一则可以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二则可以让他身边的女子有所顾忌。

    “姑娘!”

    “走——”三三催促着,挥着衣袖。“无邪,看着我的玉佩了吗?白莲形的……我和小荞去找找。”

    两个一前一后进入密林,小荞佯装寻找东西的样子,在密林里转悠。

    容进令下面的士兵帮忙在林中寻觅。

    蓝无邪实在想不起来,那该是怎样的玉佩,白莲形状的。

    半个时辰,小荞应该已经上了船吧,只要她离开,三三便会毫无顾忌地行事,蓝无邪一身武功,他不欺侮别人就算是好事,别人又怎能奈他如何。

    “大将军,找到了!”一个士兵在丛中发现了白莲形的玉佩,这是不久前三三小心翼翼丢在那儿的。

    蓝无邪一直在细心的留意着三三,明明看她将玉佩丢在那儿,却在半个时辰前就喊丢了,此刻故意让人找到。扫视四周,猛然发现小荞那丫头竟然不知去向,是什么时候没了踪迹了,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蓝无邪能发现的,容进已经发现了。

    “来人,追小荞……”

    “容进!”赵三三唤道。

    不想掩饰自己的本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荞离开龙虎寨,亲见过龙虎寨人的手段,一不小心,自己就会害小荞丢掉性命,每一步都需得谨慎小心,而这样行事又绝不是她的本我,她不喜欢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更不喜欢阴谋诡计与步步算计。

    “你猜得没错,让小荞离开才是本意。如果……你还怀疑我留下的诚意,你可以让我服毒,用毒来控制我的内力与武功……”

    她居然要求他对她下毒,用毒药来控制她的行动。

    三三恍若什么事也没发生,平静地说道:“整个龙虎寨或许还有两个明白人,一个是刘军师,另一个便是你——大将军容进。”刘军师用谎言来为龙虎寨赢得人心,可谎言毕竟是谎言,一旦被世人所识破,比从不曾得到人心更危险,人们会憎恨龙虎寨,居然骗了他们那么久。两年来,容进拒绝再上沙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龙虎寨让容进看不到未来。“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份好感与敬重,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

    “不要派人去追小荞!”她只是柔弱无助的乱世孤女,我不能救她又害她,让她离开龙虎寨。“你要娶的人是我,何必要用我身边的人来要胁我。”

    她让小荞逃走,而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更关键的人物,她的世家侄子蓝无邪。

    容进看着蓝无邪,她私自放走自己的侍女,这只会让龙虎寨加强对她的戒备。小荞走了,连他都不得不防备,用毒药控制她的行动,这不愧是种好办法,只听蓝无邪说过她有武功,可她进入龙虎寨已经很久了,谁也没有见过她使用武功。

    “小雪,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自求服毒的?”蓝无邪站在一边,这实在太冒险,“一个丫头,竟比你自己的性命、幸福还重要。姓容的,如果你敢对她不敬,我蓝无邪可是为真的大开杀戒……”

    “无邪——虽然我不爱他,但我也并不讨厌他。”

    “你真的要嫁给他?”

    “不嫁?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

    容进伸出手臂,一副与她共骑良马的姿态,她不会反对,还正想利用容进未婚妻的身份,摸清龙虎寨的地形分布图。

    蓝无邪看她依在容进的怀中,一团熊熊的烈焰在胸膛里乱窜:可恶!竟然有人敢威胁她,不,他绝不会让任何娶到小雪。龙虎寨么?这里云集了江湖中最著名的侠士、剑客,正是可以让他可以饱餐的地方。这可怪不得他,是他们先兵后礼,那他又何须客气。

    目光中掠过一丝寒意,那是剧烈的杀气。

    容进的后背感到一阵发冷,回头时,迎上蓝无邪凛冽的目光,这个少年有比他年龄更阴冷的目光,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看得最怪异的眼神,年龄虽少,他的喜怒仇恨却都写在眼睛里。

    “你与无邪真是指腹为婚?”如果真是如此,也难怪蓝无邪会如此仇恨自己,他夺了本该属于无邪的妻子,换成谁都会感到愤恨。

    “你以为呢?”三三淡淡地反问,依旧把问题送回到容进的面前,她不想解释什么,更不想澄清什么,更不想让她与蓝无邪之间站在敌对的一面,身陷龙虎寨如何脱身不是问题,但如何确保各自的安全却是一个大问题。“既然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我只有来接受它。容进,从今天开始我想与你多些日子在一起,让我们彼此有些了解……你……不会反对吧?”

    她的意思是:他们之间应该有些感情,她已经在努力了,努力地试着了接受他、了解他,甚至是努力地试去着喜欢他。

    她的容颜藏匿在蓝色的布面具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看到她盈盈目光,像一潭泛着涟漪的湖波映着明月。

    她的眼里,总是蓄着如雾的水氲,仿佛随时都能从眼眶中涌出一滴清泪。

    莫名,看到这样的眼睛,他便有些不忍拒绝。

    他不上沙场杀敌,自然便有许多时间,与她在婚前多些相处的机会,却也是他的心愿。

    “我答应你,一有时间,会陪着你。”

    将目光移到一边,离龙虎寨近了,她能清晰地看到山寨的全貌:“龙虎寨比我想像的要大,像一座繁华的城池……又似一座华丽的王府。容进,你住在哪儿?”“哦,先别告诉我,让猜猜看……你是龙虎寨的三当家,住的地方应该不会太差,那座最华丽的院是金刀大王的议政殿,后面那座就应该是何王后的寝宫……”

    “最好的地方是金刀大王夫妇,那么较之的应该就是程将军的府邸……那你,应该是住在南边那座小院,依我看,那里最是幽静,你不想上沙场杀敌,会不会是躲在那儿读书练功……”

    容进抬臂指着正院东边的庭院,“朝阳阁,那里才是我住的地方。那座幽静的庭院是十二弟的院子……”

    原来如此,他竟然住在朝阳阁,还以为那儿是程抱银的地方,从整个居住布局来看,罗一刀对容进的器重比她想像的要重要,“为什么叫朝阳阁?”

    如果告诉她:她或许会成为未来的王后,龙虎寨的女主人,她会不会很意外?当初大伙推选出来的大王是容进,而非罗一刀,但被他婉拒了,依旧有很大的力量支持的是罗一刀,虽然他得到的人心更多,但一切都是暂时的,所以容进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战略。将王位让与罗一刀,罗一刀在被众家兄弟推为大王的当天,就对天盟誓将来的大王之位是要留给容进的,当然这需得待罗一刀归天之后。

    而倘若容进接位,就必须善待罗一刀的妻儿,还是封其为王,世代承袭。

    这些都是容进与罗一刀之间的约定,但近两年不愿征战沙场,是因为容进发现,罗一刀登位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依旧改为了山贼土匪的习性,强抢民女,劫金银,杀无辜百姓。

    “只是一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大王听说梁畅帝的皇宫便有一个朝阳阁,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梁畅帝的朝阳阁可是太子宫?”“这个名字取得不好,太不妥了!”赵三三隐隐地觉着,这似乎说明了什么问题。

    龙虎寨以情义为重,行事是山贼土匪,她不想改为众人什么,至少不会去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而她只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行十余人进入龙虎寨。

    这是容进记忆中,第一次与三三用餐,旁边还多了一个蓝无邪,看着到容进的目光,他便恨得牙咬咬,神情还有一丝令人看不透的光亮,就像是猎人发现了新奇的猎物。

    三三今儿吃得不错,一口气吃了两碗粥点。

    朝阳阁可比青竹轩大多了,书房里堆满了书,书架上全是一排排的书籍,大到兵法计谋,小到农耕水运等等都有。

    “这些书,你都看过?”

    容进用微笑回答。

    这么多的书他都看过,看来容进的确不可以与其他的龙虎寨当家相比,一则是他正值壮年,二十多岁朝阳阁里除了两名相貌丑陋的侍女,其他全是清一色的男子,说明他不是以貌取人之辈,更不是沉溺女色的男子。他在沙场的威风与英勇,三三是听说过的,相传自他十年前进入山寨至今,容进从未打过败仗,他几乎是龙虎寨不败的神话,在寨中得了一个雅号——战神。

    可见其谋略韬策与武功并济,三三随手从上面取出一本书——《天朝十五帝》,这是轩辕氏所建的天朝,上面记叙了天朝十五位帝王的生平史事。上面还用蓝批勾勒评点,在轩辕氏敏帝的章节上,有这样的批注:不重女色非实,只因敏帝唯爱雪夫人一人也。

    雪夫人?

    雪夫人乃是梁雪君,但这本史书上,只说了雪夫人乃是云台山女弟子,对肃州榆县治疫有功,被封为雪夫人。是敏帝喜爱与欣赏的女子,但被封为一品夫人后不久就神秘失踪,虽然敏帝在位数次微服私访,却依旧未能寻到雪夫人的踪迹。

    “那么……容进,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不重女色非实,而是你心中早有心仪之人?”半年前,他说非赵三三不娶,那更久的以前呢?他始终不近女色,难道心中还有其他女子,二十多岁,又位居龙虎寨三当家之位,颇受兄弟们的敬重,身边的兄弟早已经妻妾成群,唯他依旧独自一人,这不得不令三三生疑。

    “在家乡,我已有两位妾室。且她们已替我育有两子一女,进入龙虎寨之后,便失去了她们的消息。”妾室?早就听说这容进乃是出生豪门大户,就算不是梁畅帝时候的重臣名门,至少也是商贾之家或地方名士。

    “从家乡传来消息,两位夫人一病一忧已先后过逝……”

    他身材高大魁梧,眉宇之间有股轩昂之气,玉树临风,是难得一见的武将之材。

    “对不起,触到伤心之处了。”两位妾室都过世了,那他的孩子是谁照顾的,“家乡还有亲人?”

    “大哥、大嫂和母亲。”

    如果说来,那三个孩子便由他的母亲与大嫂哺养了。

    没有再纳娶,或许是因为对两位夫人存有愧意,不忍负情,才一直单身至今。

    “这个朝代,女人如花,男人如雨露阳光,没有丈夫的呵护,为情而逝,的确让人难以释怀与感伤。看得出来,将军很爱她们,二位夫人若在天有灵,一定会明白将军这番良苦用心,会感到欣慰的。”

    “这个朝代?”她这话,就像她从不曾属于这个朝代。

    她立马更正道:“我是说历朝历代,女人都是男子的附属,为男子而活。”

    “但你不是……”

    她当然不是,或许正因为不是,才让她与别的女子显得不同。

    他的字写得很好,刚劲有力,但不及米云轩的行云流水,洒脱自如。

    说话间,她的目光就落在一幅画是:《西枫晚秋图》,那是她在两年前所画,当时以一千两银子转手,也是她在两年前售得最高的画,整个画面悲凉而宁静。

    半年多前,容进得到了此画,也得到了从家乡传来的消息,险了悲凉与伤感,还有莫名的无奈。为了母亲,他选择了背景离乡,为了自己的前程未来,他到了龙虎寨,一别数载,再得到她们的消息,竟然是已仙逝而去。

    或许因为这画,呼应了他当时的心情,初见此画时,他被画中的宁静所震撼,作画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把那无尽的悲凉融于画中,绚烂的枫树,隐隐的青山相融一体,显得格格不入,却悲凉无限。画者懂得如何处理这种情感的剧烈反差,原本是不相干的画与韵却巧妙的融合,让人看到它,便感到了悲凉与震撼。

    悲凉只是画面最初带来的感觉,看的时间稍长,便会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原来画可以解心,画可以慰人。

    他仿佛看到一个奇女子,解语花,温润玉。

    因为这副画,他便扬言非赵三三不娶,看起来是如何的可笑。

    她看画,他却深情的凝视着她的目光,她有一双世间最明亮的眼睛,长而上翘的睫毛,让她的眼睛越发的生动诱人。

    “你会喜欢这副画?”这不是她最得意的力作,这是第几副《西枫晚秋图》她已经记不得了,心情在变,画的神韵在变,画的意境也在变。他会喜欢这画中的悲凉与秋的萧杀无情,“你不是一个冷酷的人。”

    至少不会像外界所流传的那样:龙虎寨战神容进冷酷无情。

    “真正的冷酷的人不会喜欢此画,而真正温润的人更不会喜欢此画。”她已经记不得,当初是在怎样的复杂的情绪绘了此画,但它不是她自己所喜欢的画,画上的枫叶悲凉而热烈,就是乐与苦相融,给人很奇怪的情绪,正因为奇怪而矛盾,心里会泛起莫的涟漪。“看来你是一个活在痛苦与矛盾之中的人,甚至活得无奈而辛苦……”

    容进瞪大双眼,她如何看出他的心思,张开双臂欲将她拥在怀中,却被她灵巧地躲开:“三三,你真是一个聪明的红颜,懂我的红颜……”

    “红颜?”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字眼,这个词会让她联想到红颜祸水、红颜薄命、红颜误国……等等。

    “怎么了?”

    她的眼睛里全是不满,懂他,那么便是红颜知己,这个词语往往都有女子一厢情愿的意思,甚至还隐含有为情而苦的意思,“我不喜欢这个词,当然,如果你真把我当成你的红颜,而不是心仪的女子,我会试着接受。”

    “做夫妻也能做知己,不是很好么?”

    不好,她既不想与他做夫妻,更不想与他做知己。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人的位置无人可以替代,他们说过,此情不渝,对方待她不变,她也不会改变。

    “三三觉得,知己不能做夫妻,因为生活中会少一个朋友……”不是不能,而是她不允许,有米云轩做她的知己,做她的良人便已经足够,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不经意的举动中,吃饭、饮水之间她都会忆起米云轩,他的笑,他的温和……关于他所有的一切。

    要么做他的朋友,而不是夫妻,她会将自己的情感封存起来,待她离开的时候,心中会少许多的牵绊。

    “屋子里有些闷,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与她并肩走在龙虎寨的后园,她无语,早上所见的山寨图已经深深烙在她的脑海,出来走走,只是想尽早地摸清这里的地理布局。

    她不光会绘画,对地理位置还有与生俱来好记性,一旦分清布局,就能知晓各方的兵力布置。

    小莲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这些天来,她的拒绝、反抗没有换回江玄功的丝毫情意,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毒打、鞭笞,为了不再受皮肉之苦,她委屈地答应了江玄功所谓的计划。

    传来消息说:容进去了后花园。

    在侍女的搀扶下,她很快就到了这儿,本希望用最快的速度地实施自己的计划,却发现容进正陪着一位粉衣少女谈笑风生。

    她以为:那是一个冷酷的男子,除了与兄弟们谈笑,他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人笑,但他笑了,笑得那么魅惑。

    “莲夫人还是去吧,否则被十二爷知道了……那岂不是又是一场毒打、惩罚。”

    小莲曾是江玄功最宠爱的侍妾,可如今,却变成连侍婢都不如的女人。

    容进的身边多了一个戴布面具的人,她根本没有接受容进的机会,在容进的眼里只有那个面具女人。说话时,他总是倾心聆听。的声音很好听,语调柔和,虽没有女人娇嗔之声,却胜过她们的撒娇与妩媚,如一涓细流,款款流泄,不紧不慢。

    数日下来,容进与三三之间的情义似乎增进了很多,两个人出双入对,在龙虎寨里游玩,甚至还一起去拜访刘军师、金刀大王夫妇等等。

    看得他们亲密的样子,蓝无邪的火苗四处乱窜,已经整整五天了,他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圆月当空,腹内像一团烈焰在燃烧。

    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数日夜晚,他总是偷偷地溜出去,却寻找猎物,而他却看到了龙虎寨中的丑恶,江玄功与侍妾小莲之间的残忍游戏,还有士兵们对军妓的凌辱……

    想到小莲,那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今儿白天在后园相遇,她竟公然挑引诱他。

    青竹轩的小书房内,赵三三还在练习丹青书法,练得累了,就从书架抽本书翻看起来。

    蓝无邪从门缝里偷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说过,谁也不能抢走她,谁也不能。

    此念一闪,脑中掠过容进的样子,休怪他无情,容进将是他进入龙虎寨的第一个猎物。

    蓝无邪悄悄离开青竹轩,绕过人多的后园,进入朝阳阁。

    她没有时间了,江玄功看到容进与赵三三的亲近,几近疯狂,他的欲望之火在乱窜。

    小莲按捺住浑身的新伤旧痛,一步步移往朝阳阁。

    书房内透出一个男子的身影,手里捧着一本书,那身影曾是她年少轻狂时最敬慕的人。

    “砰——砰——”两声不高的叩门声,容进道:“进来!”

    赵三三无心江玄功,可江玄功却为她痴狂。

    “三爷……”小莲话未说,跪在容进的脚下,江玄功要害容进,不再是强夺赵三三那么简单。

    蓝无邪像一条鬼魅的幽灵闪入朝阳阁,刚一探头,就看到房内奇怪的一幕:叫小莲的女人对着容进宽衣解带,动作之快,片刻的功夫便已经脱去外衫,只着亵衣出现在眼帘之中。

    容进快速地从地上拾起,用外衣将她裹住。

    那么,与他的亲近,都是迫不得已,而今他与李小宛的事一出,她便要借此推掉婚约。她的心里唯有米云轩,会不会是她动了手脚,将李小宛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赵三三,你若想易嫁他人,此生休想!”容进双目喷火,一想到这个罪魁祸首可能就是赵三三,他的羞怒漫无边际的袭来。

    “容三弟,你这是何苦呢?”人家的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可他还非要娶她,以容三弟的武功才学,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况且昨儿与他同床共枕的女子,也是鼎鼎大名的李小宛。何王后想劝阻。

    他喜欢她,从来不知道,对她的喜欢已经超乎他的想像。数日的朝夕相处,见识过她的才华,听过她的涓涓细语,他深陷其间。

    “大哥、大嫂,容进愿娶赵三三、李小宛二女为妻,就如左膀右臂不分大小。”

    李甜儿是李小宛,同娶两大美人,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艳福。原本他是想让赵三三为妻,李小宛为妾,既然她要拒婚,那么他就让李小宛也为妻,如果她再拒绝,赵三三就妾。

    早知容进自负,只是没想到他会自负到如此地步。或许是他从未被人拒绝过,所以才无法容忍三三的拒绝。

    三三根本就没将容进的话当成一回事,这几日她一直在绘简要的地理布局图。走近绣帐,温和地看着李小宛:“小宛姑娘应该相信容将军,相信他能给你幸福,只是你也试着去接纳他。我会真心地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起身时,她淡定地抛下句:“无邪,我们走!”

    “走?是说回青竹轩,还是离开龙虎寨?”蓝无邪毫不隐瞒,她根本没有爱上容进,只是不明白,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这几日要与他如此亲近。

    三三反问道:“那你以为呢?”

    “哈——哈——”无邪爽朗地怪笑着,“二女同嫁一夫,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我倒想参加完你的婚礼再离开。”

    “是么?看来我还真不好回绝你的好意,这里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我想回房看书。”赵三三款款落礼,“大王、王后,三三告辞了!”

    既然容进已经宣布了他与李小宛的婚事,有没有她这个新娘便已经无关紧要。她要离开,就在今天晚上,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蓝无邪快速地跟在赵三三的身后。

    四处无人,三三放缓脚步:“青儿能帮我找到小荞么?”

    “你真的要走了?”

    “虽说此行的目的并不算完美,但可以离开了,难不成我还真要嫁给那个人。无邪一番苦心,我可不想枉顾你的美意,再则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李甜儿喜欢容进。”

    蓝无邪诡魅地笑着:只可惜李小宛不会知道,她此生的第一个男人竟然是蓝无邪,而容进莫名其妙替他背了一口黑锅。

    朝阳阁里,众人各自散去。

    李小宛穿上了侍女们送来的华衣,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竟然美艳动人,眩目头昏。。

    容进定定地看着李小宛,片刻移开目光:“这事儿,必是赵三三所为。”他无心倾城美人,可偏偏遇到了当今的两大美人,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缘份。

    李小宛轻柔地舒了一口气,“这些天你总要我替你打探她的一举一动,或许是被她误会了,以为我对你……”事实是,她确实对容进另眼相看,必竟在这偌大的龙虎寨,在这儿汇聚了美人的地方,容进不为女色所动难能可贵,她李小宛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谁不期望得到真情与呵护。“小宛明白将军对赵姑娘的情意,在她身边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赵姑娘心中依旧挂念着米公子。”

    不,他不会输的,又怎会输给一介书生。

    不嫁也得嫁,就如他当初的誓言非赵三三不娶。不管对方是否爱他,但他定要娶她。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赢得女人的心,而赵三三就像一个难题,又似一方他欲征服的土地,这样的女人太有意思了!

    “来人!”

    “三爷——”

    “青竹轩周围加派五十名卫兵,在婚礼之前一只苍蝇也不要让它飞出来……”她曾说过,要他给她服食毒药,以防她逃走,如今他不得不采取措施了,不怕一万,只防万一,就怕如蓝无邪所言,赵三三还暗藏工夫,他赌不起,倘若赵三三再逃往郑氏的地盘,再抓住她就非易事。

    赵三三依旧坐在桌前,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她还惊异李甜儿的书法,竟然是当今的李小宛,字不如她,倒也令三三心服口服。

    不过回来才半个时辰,又不见了蓝无邪的踪影。

    罢了,这孩子总会回来的。

    青竹轩本就不大,可如今院子里就她一人,就显得很冷清,也是难得的冷清,她可以做自个儿的事。

    将棋子收好,上面只摆了黑子,就如同龙虎寨的布局,何为金刀大王的居所,哪里是程抱银的庭院都清晰地分布在棋盘之上,而白子被她放在龙虎寨的几道通道上,周围的兵力部署她也弄了个**不离十。

    摆弄完之后,整个龙虎寨的布局一目了然。

    随后,她打乱棋子,白、黑、纸团分摆成了当今三分天下的局势。

    “无邪,不要四处乱走……待在这里还有些许有自由,出了这儿,周围就无数的目光在监视着你,出去还不如不要出去……”

    容进看着棋盘,三子棋盘分居三方,看她的纤指在棋格上飞舞,似在沉思,又似在布局,仿佛三方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不要糟贱自己。”

    她也不愿意,可是江玄功会说到做到,他说如果小莲还不动手,他便会毫不客气地将她变为军妓。

    最初小莲是喜欢自己,可后来她嫁给了江玄功。容进明白,这件事定不是她的意愿,“明日,我会找玄功谈谈……”

    “不要……”小莲不知道,他们兄弟谈过之后会是什么情形,江玄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一颗心全都在赵三三的身上。

    “不用担心!”小莲身上的片片瘀痕,除了江玄功还会有谁,定是他打的,真没想到,江玄功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对待曾经喜欢的妾室,当年为了得到小莲,明白小莲对自己的心意时,他举足先登,先一步占有了小莲,还是在后园那个最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蓝无邪转了一圈,见无下手的机会,便复转身回转,刚到青竹轩门口,就在屋顶发现了一条黑影。

    他在偷看别人,却有人也在偷窥着小雪。

    烛光映着小雪的身影,她坐在窗前还在看书,痴迷的、投入的,亦或她早就发现了屋顶上的黑影,只是一直没有发作罢了。书房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丑陋的李甜儿,此刻也站在一侧,手里依旧是捧着书。

    这个李甜儿也是个爱看书的主儿,得闲的时候会在书房练习写字,她的字很娟秀,也很工整,是漂亮的蝇头小楷,连小雪都赞李甜儿的小楷好,称赞的时候颇有些自叹不如的口吻,小雪写得一手行书,龙飞凤舞,行云流水,还喜欢写长形隶书。

    蓝无邪有好几次就发现李甜儿在偷偷模仿小雪的长隶书与行书,长隶体已经有八字相似,唯独这行书,虽有形似,却难神似,小雪的字太流畅洒脱,李甜儿自叹难以模仿。

    这个李甜儿绝不是平常的侍女,若是平常者写不出那么好的字。

    蓝无邪发现之后便对她心生防备,总有一日,一定会弄清楚,倘若她对小雪不怀好意,他也定不会放过。

    屋顶的黑影,落下,快速地往南边小院奔去。

    身上的寒意袭来,他不能再拖。他的病随时都会发作,而那个黑夜便是他今晚最好的美餐。

    想到此刻,蓝无邪运足内力,快速追上那人,举手一挥。

    江玄功冷不妨被人打了一下,快速回头,借着明亮的月光,竟未瞧到半个身影,后背发凉,空气中透出诡异的杀气。

    突然,浑身一麻,无法动弹,是谁?竟会有如此高的轻功,能让他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点了自己的穴道。月光下,跳出一个男孩,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面容苍白得像一张纸,神情诡魅。

    “蓝……”不待呼出对方的名字,哑穴被封。

    蓝无邪靠前两步,冷笑道:“好新鲜的血液……”

    蓝无邪在母亲肚子孕育了不足七个月便出生,借爷爷蓝了然的药物得以延续生命,自他出生,未先学会吃奶,便已经先学会喝药。周岁之后,他还体弱得像正常半岁的孩子,被送回了神医城大祖父、二祖父的医庐,开始了他记忆中最漫长也最痛苦的生活。两位祖父逼迫他服食各种毒药,他几乎是尝遍了世间千毒,世间万苦才得以生存下来。

    从六岁开始,他的身高体形逐渐像个正常的孩子,只是因此也患上了一种怪病,每当月圆之夜,必须得服人的鲜血,否则病痛之苦会袭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两位祖父在月圆之夜会替他寻来最新鲜的血夜,待他二十岁便已经长睡于地宫之中。醒来后的两年里,他一直按照以前的方式生存着,生活着。

    贪婪地吸吮完江玄功脖颈流出的最后一口鲜血,蓝无邪站起身,举剑一挥,身首异地。这也是他两年来一惯的作法。为了像个正常的孩子般成长,他必须吸食鲜血,虽然也可以用动作的血液代替,却比不了人血的种种好处。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糊涂了,他是人是鬼?是不是小时候民间故事里的吸血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了正常地长大,他必须饮血。

    陶醉在满足与平静中,蓝无邪躺在凉亭里,凝视着夜空的明月:他一定要长大,快快地长大,不让小雪把他当成孩子。而大量地吸食男人的鲜血,会让他快速地长大。他感觉自己进入了羊圈之中,周围全是一只只肥美的羔羊,正等着他去饱餐。

    江玄功,活该我倒霉,你最大的不该就是偷看小雪。容进,你等着,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妈的,这江玄功是个什么家伙,难不成真正是个贪色如命的色鬼,喝下他的血,满脑子都是些男女相亲的画面。

    蓝无邪坐起身,愤愤地将江玄功啐骂了两句。

    回到青竹轩,烛火已灭,小雪已经歇息。

    李甜儿的房间里传出柔柔的烛光,映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她正在沐浴。

    这些天见多了女人的身子,可蓝无邪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跃上屋顶,小心翼翼地移开琉璃瓦:李甜儿哪是什么丑女,水汽氲氤,雾气缭绕,分明是个妩媚美丽的少女……

    她生得貌美,为何要在脸上弄出一团胎记。

    她临摹小雪的书法,甚至还模仿小雪的舞姿、琴艺,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是她送上来的,他蓝无邪绝饶不了她。

    一股异香飘散,李甜儿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却怎么也清醒不了。

    蓝无邪看着面前美丽的少女,脑海中掠过一些画面,将她抱在怀中,大踏步往绣帐走去。

    学着看来的样子,像野狼品尝着羔羊的美味……

    明月缓缓地躲入云层,大地重新沉陷在一片漆黑之中,月空无星,这让月亮显得异常的明亮与孤独。

    如果小雪知道,是他强占了李甜儿,会怎么样?

    不,在他的心里除了小雪,谁也没有。

    可是谁能替他来背负责任。

    容进!当然是那个家伙,他才不会让容进那么轻易地如愿,李甜儿也不错,如果没有小雪,她应该也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很快,蓝无邪将李甜儿裹在被褥之中,如今已近四更天,这个时候正是众人睡得正沉之际,只要他小心,不会被人发现。

    在进入朝阳阁之前,先用了神医城最厉害的迷香。小心翼翼地将李甜儿放在容进的身侧,用被子将二人盖好,随手将二人的衣服抛乱屋中。明儿,这里就会有一场好戏上演,依小雪的为人,是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或许便是她愤然出走的时候。

    天色大亮,三三整好衣衫,满脸不解:李甜儿睡着了么?还不给她送洗脸水,也不过来帮她梳理头发。

    罢了,人家虽说是侍女,可也是人。

    三三独自从厨房打了清水,往常这个时候正是蓝无邪叽叽喳喳吵嚷的时候,今儿太安静了,就像李甜儿还没醒一样透着古怪。

    “三三……”蓝无邪从外面一闪,很快就停在她的跟前,双目放光,苍白的脸色有了些许的血色,“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

    蓝无邪道:“今儿大早,花匠在后园发现了江将军的尸体。身首异地,很干练的杀人手法……”

    江玄功死了?

    一日前神采奕奕、威风凛冽的将军,一夕之间竟然就死了。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山寨,大王、军师和一些当家都在后园。”

    她很好奇,可如今她是待嫁身份,不宜前去。

    后花园中,围聚了大堆人,江玄功的尸体被抬放在门板上,身上盖着白绫。

    刘军师查看过了:面容苍白,似失血过多而亡,除了脖部被匕首所刺的血窟,然后就是那干练的一剑,头颅飞落,身子在后园的花丛中,可头却落到了更深处。

    秋娘与小莲听闻江玄功被杀,携着孩子,哭哭啼啼就到了后花园。

    众人已经来了许久,唯独未见到三当家容进。

    秋娘知道这些日子江玄功对小莲的事儿,也知道江玄功痴迷上赵三三的事情。为什么容进没来?难不成,真是他下的毒手,昨儿天色刚黑,小莲就出门了,不用猜她也知道定是去了容进的朝阳阁,三更过后这女人才回来的。

    会不会是他们联手害死了江玄功,容进要得赵三三,也不放过小莲。

    去了那么久,什么样的事儿不会发生,小莲因爱成恨。

    “狐狸精,是你害死十二爷的?一定是你!”秋娘抓住小莲的衣襟,肯定是她,为什么晚不死,早不死,偏偏是小边去了朝阳阁之后。

    小莲被秋娘抓得极紧,虽同为侍妾,可秋娘比她先嫁江玄功,而且还生育了儿女,在龙虎寨的地方非小莲可比,她往常得势,全是因为江玄功的宠爱,一旦没了丈夫,她的地位远不及秋娘。

    小莲虽厉害,可她到底是个弱女子,又无武功,又如何杀死武艺高强的江玄功?

    高文业看着纠结成一团的小莲,秋娘的孩子见母亲与莲姨娘打起来,也涌过来帮忙。

    “怎么没瞧见容进?”罗一刀审视一遍,出了这等大事,大王都出现了却独不见三当家容进。

    秋娘一怔,纵手放开小莲:“昨儿……我瞧见了,这小贱人天一黑就去朝阳阁勾引三爷。一定是勾引不成,又被十二爷发现,所以她先下手为强,要先了十二爷的命……”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秋娘也明白,如果她说成是三爷害了江玄功,依三爷在龙虎寨的威望,自己将来的日子必不好过,他们母子还是倚重龙虎寨才能生存下去。她恨小莲,这些年来,她让自己过了多少独守空房的日子,一个青楼女子,居然骑在她的头上。

    三爷是怎样的人物,倘若一早就对小莲有意,也不会轮到江玄功,所以她只说是小莲引诱容进。在江玄功鞭打小莲的时候,她也在外面听到了,这也是十二爷的意思,不仅要勾引,且一定要成功。十二爷就是要借小莲红杏出墙的事,得到赵三三,可惜他的计划还没成功,便一命呜呼。

    “铁头,你是朝阳阁的人,三爷出了何事?”

    刘军师看着一侧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卫兵,这可是容进跟了十几年的老人,据说容进到龙虎寨时就携了这个贴身的小厮,数年的功夫,从一个不懂事的十四岁男孩已经长成了成熟的男人。

    “这个……”

    十一当家卫虎是个性情直率的人,“难不成此事真与三哥有关?”

    为了小莲竟然杀了十二弟?不可能,这不似三哥的为人,况且三哥就要与赵三三成亲,他是见过的那赵三三的,难得对方是三哥钦慕已久的佳人,他怎么会在婚期将近的时候做出这种事。

    小莲早年与三哥的事儿,他也知晓,只是小莲先成了十二弟的人,所以才迫于无奈嫁了十二弟。

    “没有,没有……”铁头忙忙解释,“昨儿三爷送赵姑娘回青竹轩后,就再未离开过。”

    程抱银是个很实际的人,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可男人还是喜欢漂亮女人。不为任何事坏了兄弟情份,这是他们十二兄弟当初的约定,有两个战死沙场,而今十二弟死得不明不白。

    铁头言词闪烁,这会子朝阳阁里也乱成一团。三爷一觉醒来,身边就多了一个赤裸裸的女人——李甜儿,谁都李甜儿貌丑,可今儿居然变成了大美女。

    谁也不知道,那李甜儿是如何进了朝阳阁内,一觉醒来就哭哭啼啼,骂三爷卑鄙无耻。

    “出了何事?”刘军师追问道。

    铁头应道:“大王和军师去了朝阳阁就知道,那边也乱成了一团。”

    “三爷出事了?”罗一刀大惊。

    铁头并不说话。

    朝阳阁。

    容进看着泪流满面的李甜儿,他从来不知道,李甜儿脸上那块胎记居然是假的,虽没有赵三三的倾国之姿,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地想,李甜儿怎么上了床,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也记不得。

    他问她,她又如何知晓。

    她的清白毁了,还没有得报大仇,一切都毁了。

    李甜儿将身子隐在被褥之中,只是咽咽啼哭,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虽然容进是她心中敬重的人儿,第一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她还是难过。

    “禀——三爷,赵姑娘前来讨要李甜儿来了。”

    她来了!

    如何与她说自己与李甜儿之间的事儿。

    赵三三还是感到摸不到头脑,走了一程,猛然回头:害容进,又害李甜儿,究竟有什么好处?李甜儿只是一个粗使丫头,算不得美貌,恐怕连龙虎寨的小喽罗都不会娶她。害他们的人,是会从中受益。让容进娶李甜儿!

    想到了这个目的,那么最后就落在自己身上,只有一种解释,那个人太想得到她。

    蓝无邪!

    这么一想,她便看着身后的蓝无邪,除了姑侄再无旁人,一直以来,她都当成是小孩子的闹剧,可当蓝无邪付于行动时,她还是感到了意外与吃惊。

    “是你干的?”

    “你怎么会想到是我?我喜欢你没错,可也没必要去害一个小丫头,再说这几日偷看你的人又不是我,我们俩同住青竹轩,若想见你,随时都可以。”

    她当然知道这几天有人偷看她,“你见过那个偷看我的人?”

    蓝无邪点头,就如他最初的猜想:她一早就发现那个偷看的人,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偷看我的人是江玄功,难道是他干的?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死无对证,说什么都行。

    “你忘了,江玄功已经死了。”

    他死了,就无法知道是否真是他干的。

    如果容进要了李甜儿,而李甜儿曾是赵三三的侍女,这只是为了给三三一个难堪。是某个女人给自己的教训,还是为了断了她与容进的婚事。

    姑侄二人一前一后就到了朝阳阁。

    二人径直进入容进的寝室,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袍,双手负后:“三三……”

    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泪人似的李甜儿身上:如此娇媚的女子,可谓千里挑一,仿佛一朵含露绽放的芙蓉,哪里有什么胎记,分明是粉团白皙的美女。

    她被李甜儿骗了,感觉告诉她:李甜儿绝不是普通的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容貌?”

    李甜儿缓缓抬头:“赵姑娘……”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曾听人说过,中原李小宛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容貌娇艳如花,与夏候嫣然齐名。

    她漂亮如玑的蝇头小楷,还有她气质中难掩的高贵。

    “你是李小宛?”赵三三夺口而出。

    这个名字,她似乎忘得太久。

    李甜儿的目光告诉她:猜对了。

    “你真是李小宛?难怪,你的小楷会如此工整、娟秀;难怪,你会请求程夫人要求到青竹轩里侍候……”“可是……李小宛不是被郑氏送给夏候极了吗?”

    容进听赵三三唤着李小宛几个字,转过身,女人的感觉总是比男人要准。

    李甜儿抱着被褥,遮住自己的身子,近乎呢喃:“我是李小宛,是梁畅帝时礼部侍郎李仲志的独生女。被郑氏送走的女子,乃是奶娘的亲生女儿李甜儿。”

    “六年前,李仲志被夏候极所害,满门抄斩!”还以为李府上下全都被害身亡,不曾想李小宛竟然是李仲志的女儿。容进惊异地说着那段历史,他是知晓的,夏候极借梁畅帝之手,杀了许多不利于夏候家的良臣、忠臣,否则夏候极也不会代梁氏在京都登上帝位。

    容进对梁畅帝时候的事知晓得很多,这一点三三从李小宛惊异的目光里便看出来了,或许容进比她想像的要复杂得多,轩昂之气不是非常人能有的。轩辕泌出生皇族,风度翩翩却没有这种气势,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轩辕清,他们除了八分相似的容貌,更有十分相似的风度。

    她为什么这么看我?

    容进对视上赵三三的目光:“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自己是不会嫁进容进的,像他这样有文武兼备的男子得娶李小宛也是一件不错的结局。“你当然应该负责,女子的清白与声誉比生命还重要,娶她吧……”她如释重负,这样的结局比她想像的还来得好,至少离开了龙虎寨,她不再会生出愧意。

    “三三——”容进唤住她,在他的心里只有赵三三,虽然也曾闻听过李小宛的大名,可当一个人走进了心里,旁人是看不见的。

    她止住脚步:“李小宛,从今儿开始,你不用再回青竹轩,我会禀明大王与王后,请他们为你做主。”

    “三三……”

    “容大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过会妥善处理。娶她,给她应有的名份,便是最好的结局。”

    赵三三翩然而去,刚走到门口便听有人高喊:“大王驾到!刘军师到……”

    她落落大方,迎上罗一刀:“赵三三拜见大王!”

    罗一刀看着房间内的男女,很快就分明其间的原由。

    “大王,事已至此,三三请大王为容进将军与李小宛赐婚。”

    “李小宛?”众人惊疑。

    “正是,她并非李甜儿,乃是中原李小宛,礼部侍郎李仲志的爱女。英雄美人真可谓一段佳话,恭请大王赐婚。”

    好事不出门,外事行千里。

    何王后也听说了发生在朝阳阁里的事,朝阳阁与何王后所住的院落不远。

    “容三弟迎娶李小宛,那赵姑娘又应如何?”

    不光是何王后所担心的事,也正是其他人的意思。

    程夫人接过话:“难不成,赵姑娘要与李姑娘同嫁三弟?”

    三三尔雅浅笑,朗声道:“三三与容将军本就有缘无份之人,倒不如遂天意成全佳偶。况我赵三三早有心仪之人,倒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容进看着棋盘,三子棋盘分居三方,看她的纤指在棋格上飞舞,似在沉思,又似在布局,仿佛三方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黑、白同时推进,纸团的地盘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便只剩黑、白二子。

    见无邪没有应话,她才猛然抬头:“是你——”

    当然是他,如果是无邪早就开口说话了。

    无邪出去了,已经一个多时辰还未归来,难道是去寻青儿与影子了,亦或去打听小荞的下落。

    “我未派人去追小荞,这药你是否该服下了。”

    如果李小宛没有告诉他:即便这几日的朝夕相处,赵三三的心里依旧不忘米云轩。他不会想到要将她束缚在自己的身边,此刻进来便见她玩弄着棋子,自顾自地下着三派棋,可见她是一个心静的女子。滚滚红尘又有几个女子能做到,要么身畔有太多的牵绊,要么就是贪爱荣华富贵的俗女。

    “什么药?”她并没有反对,因为任何药物对她都是多余的,根本无法耐她如何,将药放在鼻息尖:化功散,果真是化去内力的药丸,“留下一个心并不在你身上的女子,值得么?”

    “值得!”容进伸手看着黑子,推进一步,“我身边并不缺乏爱我的女子,却唯独缺乏一个如你这样的女子。你带给我太多的惊奇,你不但画技高手,音律歌舞丝毫不差,还懂得奕棋之道,除此之外,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她会奕棋,还会一人下三派,是不是在说她也懂兵法战术,他看过她先前走的几步棋,将纸团吞灭,如今黑白二字就如同不久之后的郑氏与龙虎寨,郑氏为白,龙虎寨为黑,三分天下,如今夏候极的地盘最小,吃掉夏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如今的夏候极是个难缠的家伙。

    朝阳阁。

    蓝无邪转了一圈,进入庭院之中。

    院子里,坐着一位紫衣少女,琴声悠扬。

    “李姑娘,昨晚的事儿,我很抱歉……”他迷占了她,可她居然还误当成是容进,既然小雪已经决定了离开,为了他昨晚的无礼,身为男人,他想为她做一件事情当成回报,“你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她的心愿多了,想过寻个有情郎,想过做赵三三那样名符其实的才女,更想杀了夏候极报得父仇,还想从夏候极的手中救出自幼一起长大的李甜儿,太多太多了,战乱之中,女人就如随水逐流的萍。

    “说一个,我帮你完成?是杀夏候极么?”

    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

    “你杀不了他的。”夏候极老奸巨滑,若不是失了人心,他又岂会败得那么快,弑君夺位,名不正言不顺,又有郑氏、龙虎寨南北夹击。

    蓝无邪定定心平静地应道:“你等着,那一天不会太久。我蓝无邪答应的事便会做到,因为……我是男人!”

    昨晚之后,他不再是男孩,亦如李小宛不再是姑娘,他们在一夕之间都成长了,成为了大人。

    容进以为造成昨晚之事的是赵三三,但李小宛从蓝无邪的口中知晓了实情,这个男孩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赵三三。

    当蓝无邪离开朝阳阁的那刻,便已经下定决心:为李小宛报杀父之仇,杀了夏候极。这将是他离开龙虎寨要做的大事。

    赵三三与蓝无邪在四更之后,小心翼翼地探明路线,再次证实了她心中的图并未出现大的偏差。将包袱藏在后山的那个山洞之中,上次有龙虎寨的卫兵被毒蛇所伤,自此之后少有人进入那山洞。

    这一刻,三三才知晓,无邪并没有按照她的话行事,只是令青儿与影子暂时离开了两日,他们依旧还呆在那里。青麟是蓝家数十代人养育的毒蛇王,巨毒无比。

    待二人正欲回转的时候,站在远处,却见龙虎寨里火把通明。

    “赵三三逃走了!快追——”

    蓝无邪回头看着她:“我们不能回去了,今夜就离开。”

    下午回去的时候,她显得疲惫不堪,同是习武之人,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中了毒,而且还是专门对付内力的毒药:“他们逼你服食化功散了?”

    “嗯——”

    “他们或许不知道,你、我都是百毒不侵之人,再厉害的毒药也只能有片刻的药效。你放心,我拿了小荞的衣衫给青儿,百里之内,青儿便能很快寻到她的踪迹。”“小雪,我手上有件要事处理,不陪你一起上路。你放心短则一月,长则两月我便会去寻你。”

    他会有什么要事?

    让他离开也好,他就会给她添乱,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居然识破了李小宛的身份,还将她送到了容进的床上。

    走,已经刻不容缓。

    二人在山洞分别,三三携了青麟上路,而蓝无邪则带了影子。

    巨蟒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当成过河的船,且速度绝对比任何大船都要迅捷,原本需要走几个时辰的路,有了巨蟒只需半柱香的功夫,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一切都很顺利,巨蟒在第二天的三更时分便打到了小荞的去向,一家山野客栈,问明掌柜,细叙了小荞的装扮。又与青麟匆匆道别,令它去寻蓝无邪。让她带着这个庞然大物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容进重重地击在桌上。

    她逃走了,还是轻而易举从他的手上逃走。

    明明看见她吞下了化功散,还是被她给逃走了。难不成蓝无邪小小年纪武功却早已经出神入化,在把卫森严的青竹轩内,来去自如,无人察觉。

    近一个月来,赵三三一直在等机会,小荞一走,她会毫无忌惮。

    “追!只要她在龙虎寨、夏候两家地盘上,一定要把她抓回来。”是的,抓回来后,她不再是他要娶的妻,更不会是他要纳的妾,她只会是他的床奴,最好别让他抓到,否则,他自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这是他容进一生最大的奇耻大辱。

    容进不会想到,他与赵三三的较量这只是刚刚开始。

    婚期渐近,从最初的决定到今昔的计划,容进迎娶李小宛为侧妻。并没有许以正妻的名份,也不是侍妾夫人。

    新婚之夜,他看着美丽的新娘,脑海中却全是赵三三的身影,那些藏匿在面具下面的容颜,他甚至已经记得不清楚,是赵三三还是李小宛。

    一个月后,进入郑氏管辖的地界。

    三三索性在一处雅静的县城里居住下来,这里的风景不错,又是五月,听说端午佳节,运河里有盛大的龙舟赛,就权当是来看龙盘的。

    这里早便是郑氏的地盘,因为不曾沾上战争的声息,处处欣欣向荣,若不是她走看到江南、京城的战乱,很难想像在黑土地上竟还有一方不受战争侵害的净土。

    “姑娘,你不是急着要见到米公子吗?”

    小荞不明白,怎么一到这儿她反而不着急了。

    “我想看赛龙舟!”这个理由可不可以。

    当初他们忍痛别离,泌郎也必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给她瞧的吧,如果去得太早,会不会让泌郎心觉惭愧。她并不是一个要依靠爱情而生存的女人,她有喜欢的事做,譬如云游天下,譬如绘画,竟然这里的龙舟很热闹,为什么不去瞧,说不准回来后便能绘出一幅《龙舟图》。有多久没有瞧过热闹的场面,她已经记不得了。

    令小荞去运河畔的茶楼花大价钱包下了一个雅间,只待龙舟的时候在楼上好好观赏。

    按照老规矩,小荞还特意买了纸笔墨砚,提前装进了小木箱里。

    待主仆二人赶到沐州,一打听才知一个多月郑氏军队就已经开拔沙场,从京城传来消息,夏候极被神秘人诛杀,身首异处,人头失踪,郑氏主帅郑勇得到此消息,火速令手下将士赶往京城方向。

    “你要么一路不要贪玩,幸许我们能提前找到公子;要么便在京师方向多停留几日,我们也不用如此折腾,这下好了,人家都开拔沙场了……”

    小荞的唠叨、埋怨没有少听,她的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四处走走有什么不好吗?还可以看看风景,再说,走慢点也不耽误她绘画,一举两得的事多好!

    自与小荞同时被劫龙虎寨之后,她就变了一个人,话多不说,还开始算计抠门起来,用上几两银子,像个老婆婆似的叨唠起来。三三明白,在小荞的情感世界里发生了变化,在小荞看来,她与三三是一家人,相依为命的姐妹,花银子仿佛快要了她的命。但对三三的画却硬是舍不得出手,总认为那些都是宝贝。

    “这画挺好的呀,毁了多可惜,就算卖不了一千两银子,几十两银子也是要值的,光你未名居士的名头就值不少银子呢……”

    “小荞,你什么时候掉银堆了,整日除了银子还是银子。”“那么喜欢银子,索性去做商人!”

    只让好画留人间,怎能出败笔之作,既然是败笔便是坏画,更不能留传于世,当然要毁。

    小荞虽说舍不得,可她也明白其间的道理,舍不得毁掉这些坏画,又怎么能衬托出好画的珍贵,像姑娘这样随便一幅画就能买上几百两银子不多;当今天下,画能买上一千两银子的更不多了。败笔之画会坏了姑娘的名头,嘴上说可惜,撕起来的时候并不比姑娘心软,三两下就化成了碎片,傻呵呵地看着赵三三笑。

    看过龙舟之后,这一路行来,她一直就在画《龙舟图》一遍又一遍,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之处,直至令她满意为止。

    一幅成品倘若能卖八百两银子,那么赵三三花在上面的时间与代价也绝不比这八百两银子少多少。而毁掉的纸、撕碎的坏画便是一大堆。为了练好一幅画,正面画了用背面,背面用过还被小荞用来习字,直至洁白的纸张,变成了糊涂不清的墨团,她们才丢弃,可谓是用到了极致。

    秋去冬来,她们主仆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追寻着米云轩的脚步,竟然在路上走了半年多。又到了洛阳城,十月的牡丹开得正艳,被战争洗礼过的城池,行人较少,许多受战乱之苦的百姓,纷纷重返家园。

    半年了,还以为与蓝无邪的分别只是暂时的,直到今日,他都未能出现,赵三三自嘲自己,那可是小恶魔,别人不招惹便是好事,他可是一个生事的主儿,身边有武功高强的影子,还有蛇王相助,万万是吃不了亏的。

    或许他所谓的要事,还未办成吧。

    心下这么一想,便安心在洛阳城中居住下来,这是一户大富之家,除了一对老奴看守家园,其他人都已经逃到晋地沐州一带去了,因为是郑氏的老家,那里最是祥和安定。

    听百姓们说,夏候极一死,他的五个儿子互相厮杀,都欲登上大燕国皇帝的宝座,这也给郑氏、龙虎寨以可趁之机,南北夹击,短短半年的时间,北边的郑氏夺下洛阳城,南边的龙虎寨也不甘示弱,两家都欲得京师。

    原本萧条的洛阳,短短半个月突然热闹起来,无数京城商贾、百姓纷纷来到洛阳城内。四城门口加强了戒备,黄昏时分就开始关城,但凡进入城内的,都要进行一番盘查,方可入内。

    小荞借买菜的工夫,到街上打听了一番。

    “听洛阳城的守将说,他见过米公子,如今他是郑二公子的军师,很受器重,这几日郑二公子的人马包围了京城,不日即将攻城……姑娘,我们赶去与米公子会合吧?”

    夺下京城,三分天下就成两分之势,一边是山贼土匪出生的龙虎寨,另一边是梁朝沐国公郑氏一族,就像这棋盘的棋子,黑白分明,三三似乎也明朗地看到了不久的未来,必是郑氏的天下。

    夏候一族就剩京城及南边三城,被兼并吞食是早晚的事情。

    “小荞,你觉得这两幅《龙舟图》哪幅更好?”

    她与姑娘谈米公子的事呢?半年多来,姑娘不是挂念着米公子吗?为什么生生地把话题拉到画上来。

    老管家站在门外,看着书房里的一对主仆:自打这对姑娘住进府上,他就特别留意,那女子虽然戴着布面具,可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整日呆在书房里习字练画。书架上挂的两幅《龙舟图》,无论人物、场景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分明就是二者为一。

    “老夫觉着,姑娘这两幅都很好,一化为二,二合为一,甚妙!甚好!”老管管拄着拐杖,目光很快就停留在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巧妙而生动地摆出当今天下的局势,还有四个纸团介于黑白二子之间。

    就如三三最初的预料:这老者可不是凡俗之人,他有一双睿智的目光,仿佛在片刻之间就能洞察秋毫。感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真正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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