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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王爷封赏!王爷厚恩,如同再造,微臣无以为报,唯以死效命,永世不移,如有所违,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康云闻得蓝宇如此重厚的封赏,心情当真是激动难耐,戎马半生,血染疆场,为的不就是封爵晋官,光耀门楣,福萌子孙么?

    如此名利双收,高官厚爵已然在手,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恩遇荣宠,向来沉稳镇定、老成持重的他也是双眼泛红,眼中浸着泪花颤着声音连连叩首谢恩,却是在对天盟誓,以表对唐王忠心不贰,以明心志,这令厅中文官们深感不齿和鄙视,武将们却是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见赵康云激动万分,情绪颇有些失控,蓝宇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粗豪武勇的武人们永远是这么直接爽朗,恩怨分明,远比那些所谓通晓礼仪,饱读诗书的仕子文人们更可爱、更真诚,也更可信任,当下温言抚慰勉励一番,前者的心情方稍稍平复,恭敬的再次叩谢后方起身回归坐席。

    封赏完在坐的武将之首赵康云后,萧潜忙适时的起身敬酒,却是不想武将系统太过抢了文官的风头,“微臣敬王爷一杯!恭贺王爷此番东征大胜,扬威天下,万民拥戴!并祝王爷早日平定战乱,安邦定国,再创盛世武功!”

    萧潜这番话说的可是十分有技巧,又或者说是十分的饱含深意,安邦定国,万民拥载,平定战乱,再创盛世,这些词语,若是单独说出,也没什么太深的意义,但是组合起来说出,而且是在这样庄重严肃的场合,尤其是在刚刚凯旋归来的庆功宴会上,当着燕州乃至西北最顶层的文武官员的面说出口,其中隐含的深意可就十分深远了。

    且不论万民拥载和平定战乱之说,只论安邦定国和再创盛世,这两个词语用在此时此地,就是大大的不妥,如果被朝中言官或地方密探知晓后上报朝廷,那就是大不敬之罪,至少也是有偕越不臣之嫌,轻则罢官夺爵,重则抄家灭门!

    虽然刘秀如今实际上已是西北之王,真正意义上的土皇帝,但在名份和正统上,他仍然只是一藩亲王,只是朝廷辖下的一方领主,虽然权倾天下,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但究根结底,他只是一个臣子,皇帝才是天下共主,天子才可以安邦定国,开创盛世,而臣子不行,臣子只有辅佐报效之义,而无偕越代劳之权,否则,就是乱臣贼子,是不敬,是不臣,是不忠,是不义,是人人皆可诛之唾骂的不忠不义之恶徒国贼!

    这些人伦纲常的大道理,蓝宇或许并不知晓,或者说是并不在意,也从未放在心里,但在场的一众文官武将却是心知肚明,知之甚深,其中有些人并一直奉为天理圣言,不敢或违!

    蓝宇的心思和打算,萧潜之前已察言观色,从蛛丝马迹中有所察觉和有所领悟,这才敢口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狂言谬论,而不担心会被勃然大怒的唐王拿下问罪杀头!

    迎合主人的意图和心思,这是所有身为下属,而又想建功立业,或者是晋升高位的人,最正确也是最明智的奉承拍马之法,可谓溜须谄言的最佳之法,萧潜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敢于冒险直言,也很希望籍此谋取自己所想要的高官厚禄,锦绣前程!

    果然,萧潜一言即出,厅中顿时一片死寂,一众文官武将皆是默口不言,虽说之前唐王早有多次逾制偕越,甚至多有不臣不敬之举,而且如今唐王已然公开与朝廷分庭抗礼,割疆裂土,又挟大胜之余威归来,西北上下官民仕绅无人敢逆其意,但这些事情都是不可以摆在桌面上摊开来说的,是要放在心里的,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罢了,但这身为仕子文官的萧潜却如此不知时务…………

    堂下众人的灰暗慎瑟的脸色,蓝宇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大概知晓个中原由,却不想因此而责罚明显失言的萧潜,反而是赞许的微微点头鼓励,原由就是萧潜将自己心里的意思表达出来,这就免了自己许多功夫去做作铺垫,的确是有功无过,他可不象那么些虚伪的上位者,又想手下为自己卖命办事,又要烹走狗,杀功臣,当下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扬声道,“萧长史所言甚是,深得孤心!本王今后必当励精图治,整军备武,也希望大家可以万众一心,奋发向上,争取早日可以平定战乱,还天下安宁,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共开创太平盛世!”

    蓝宇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惊,却是文官惊惧,武官惊喜!武将各个欣喜雀跃,尤以谢、王、刘、云为首等黑甲军系将领中的后起之秀,更是喜形于色,暗忖,唐王竟有如此鸿图大志,将来战事再起,鼎定天下,功勋战绩必不可少,唐王一向赏罚分明,不吝封赏,想必那封候拜爵,从龙功勋的风光无限之日也是为时不远矣!

    忠于唐王的少数文官们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或者说是患得患失,不知唐王有些雄心究竟于已是福是祸,而并非真心归顺的文官们则是心中惊惧愤恨交加,唐王如此野心勃勃,穷兵黩武,天下从此多事,大魏江山危矣!

    众人心中各怀心思,神情剧变,蓝宇看在心里,却是浑不在意,接着又道,“萧长吏于此次东征,安定西昌局势,处理王府事务,平抚官民仕绅,征集粮秣辎重,劳苦而功高,实不可不赏!先行晋升从三品官衔,另赐白银千两,以示奖赏!具体职位待大都督府组建后拟定新官制,再另行委任!”

    “谢王爷厚赏隆恩!微臣自当竭心尽力为王爷分忧解劳,鞠躬尽瘁,万死不辞!”萧潜欣喜难耐,却是付诸于色,近乎眉开眼笑的叩首谢恩,他毫不掩饰心中对高官厚利的喜爱追逐,这一点蓝宇倒是十分的欣赏,真小人比伪君子的确更招上位者的喜爱,因为相比那些不重名利,不贪权色的忠贞之士,他们更容易掌控和驾驭。

    萧潜与赵康云这一文一武,在厅中百官中的身份和地位,便是相当于蓝宇这位当今大魏风头最盛、权势至顶的铁血亲王的左膀右臂,智囊和铁拳,如今文武百官之首已然封赏完毕,但其影响和后果却是极其深远和严重的,其后会引发的轩然大波和腥风血雨也是蓝宇时下始料不及的。

    具体职位待新官制拟定后再行委任,萧潜固然是欣喜万分,正中下怀!原本就隶属于唐王辖下的低等文官们也是心中窃喜不已,晋职升迁便是指日可待!

    但其余忠心于朝廷天子的地方文官却是心中惨然,传言果然是真,唐王果然大举改革官制的意向,而且察言观色,从蓝宇所言的字里行间的笃定以及神色的严肃,他们也知道此举也是势在必行的措施!

    那么自此以后,大魏建国以来,文尊而武卑的传统和祖制就会被彻底颠覆!那卑微粗俗的武人将官,便可与饱读诗书,寒窗苦读,正统科举出身的仕子官员位平起平坐,甚至会更胜一筹,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也未可知?!!

    这严重的难以想象的后果让一向自诩高人一等,以风骨气节、诗书礼仪治国安邦,因而鄙视压迫武人的文官们,心里是相当的难受,相当的反感,相当的忧心,相当的痛恨!

    原本热烈和谐的宴客厅中的气氛,顿时开始阴冷起来,两侧的帘蔓无风自舞,竟象有阴风阵阵掠过似的,侍立的婢女和下人们,顿时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可想而知,那些心怀不满的文官们怨念有多重,那悄悄射向武官们身上的眼神,阴冷而刻毒,象毒蛇吐出的信子,让人不寒而栗!

    那股强烈的怨念,让在坐的一众粗狡犷大条的武将们都觉得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却又不知道是何原因,但蓝宇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不过,他却并没有一丝担心,也没有一点不适,悠然地微笑着,轻泯着杯中香醇四溢的状元红,他在默默等待,等待着有人出言反对!

    无论是什么改革,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体制下,总会或多或少触及和损害一些即得利益的拥有者,而这些人绝对是坚决反对改革的急先锋,而且是当仁不让,刻不容缓。

    蓝宇虽然对于政治,并不是特别敏感,政治嗅觉也不是很灵敏,但最岂码的常识他还是很清楚的,否则那就空有超越时代几千年的常识和经验累积了!

    萧潜落坐后,再无人起身祝酒,一众各怀心思的文官皆是默然无语,或是挟菜细嚼,或是浅酌慢饮,武将们则是大啃大嚼,大杯豪饮,却也是少有言语者,气氛变得怪异而冷清。

    几许,蓝宇微头轻挑,却是神念已有感应,暗忖,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要跳将出来反对官制改革,抬眼一瞧,那人恰好长身而起,身着暂新的官袍,看补服和规格,应该是四品文官,模样倒是不错,三十几许年纪,颌下美须飘飘,身材修长挺拔,肤色白晰细腻,面目刚直丰朗,双眼神采飞扬,仅论相貌倒是有些人才风流的明士风范!

    “下官张绍为有事禀报,请王爷恩准!”那年青官员,自案席起身快步绕至厅中,打揖下拜,不卑不亢道!

    蓝宇上下打量一番这挺身而出的年青官员,神清而气朗,沉稳而不失朝气,确实难得的青年才俊,无怪乎如此年轻便官居四品,当下微微点头示准。

    “谢王爷!”张绍为谢礼后起身,昂然立于厅中,挺拔的身躯,加上合体的威严的官袍衬托下,更显气宇轩昂。

    张绍为略略侧身,以示对蓝宇礼敬后,深吸一口气,方才朗声说道,“下官斗胆!敢请王爷收回成命,放弃官制改革之策!”

    话音一落,满厅皆静,落针可闻,忠于唐王的文官武将们,皆是怒目瞪视这不识时务的张绍为,而仍心属朝廷或是担心利益被损的文官们,则是面露喜色,眼神也是鼓励不已,真心期待这官声贤能、文采出众的世家子弟陈绍为,能完成阻挠唐王改革官制的重责大任,为他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蓝宇面无表情的看着如松柏柱立于厅中的张绍为,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压迫气势,那后者却是凛然不惧的回视着他,明亮而有神的双眼中直而刚正,清彻见底,如一潭清泉,毫无一丝波动和闪躲,显然是心中无愧,更无所畏惧,这种不惧权势、不虑生死的铮然风骨和昂然气节,倒是很令蓝宇钦佩!

    “为何?”蓝宇很简短的质问道。

    见传闻中已经变得暴虐噬杀,凶残狠毒的赤血魔神,并未一言不发,便喝令卫士将自己下狱问罪,或是斩首示众,张绍为心中暗松一口气,劝谏的底气和把握却是更足,暗忖,这唐王和从前比起来变化也是不大,脾气甚至比以前更加温和了,传言果然不足信,夸大其词,当下,稍稍整理一下思路,便是侃侃而道,“谢王爷不罪之恩!不可改革官制的个中原由,请容下官一一道来!

    其一,大魏官制乃太祖所订,成用逾二百年,历代先皇皆一一沿用,不敢有违,此乃祖制,绝不可违,更不可擅改,否则便有大不敬之嫌,更会为天下人垢病王爷不忠不孝,实不可取!

    其二,大魏官制,规格分明,晋升有度,赏罚有方,监察有法,成用以来,效果优良,从无任何不妥不足之处,实不需再行改良,虚耗时间钱粮,徒劳而无功,王爷贤明,绝不可为!

    其三,大魏官制,成用已久,朝廷和地方各级官署皆运转娴熟,效率菲然,若一旦冒然改动官制,则势必引起混乱,影响吏治,滋扰民生,实万万不可行!

    其四,大魏官制乃太祖立法,朝廷颁行统制,施行天下,而御史言官监督,文武百官奉行,治国牧民,拱我江山,共侍吾皇,当千秋万代不移,此乃明科铁律!因而,官制体统绝不可轻更,亦无权擅改!

    王爷本乃天潢贵胄,太祖子孙,如今更贵为圣上御封大将军王兼领西北大都督,位高而权重,身系五州万民福祉,肩负圣上守保边重任,理应感念天恩浩荡,殚精竭虑治时属地,内安抚万民,外摒守边关,报效朝廷,回报圣恩!绝不可轻改官制,违勃祖制,逆忏圣意,偕越犯上,此实属不智不贤所为!

    下官斗胆直言,若有冒犯不敬之处,请王爷下诏责罚,下官绝无怨悔!下官冒死进言,唯乞王爷纳言从谏,勿违祖制,勿负圣恩,勿损贤名,则余愿足矣!“

    洋洋洒洒几千言,张绍为说来却是一气呵成,条理分明,更是气势昂然,抑扬顿挫,言罢垂手而立,虽有束手待缚之意,但那当世才子铮臣之风却是一览无遗!

    蓝宇放下杯箸,稳坐厅首金椅,静静地听着张绍为慷慨激昂的一番直言进谏,听着听着,这“忠言逆耳”四个字便冒了出来,嘲弄地忖道,这古往今来,仗义直言的忠臣铮臣无怪乎会没有一个好下场,这话真是叫一个不中听啊,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似的不舒服!

    这一番话听着是头头是道,理据分明,更不乏文采风流,工整押韵,而且这话里话外的音,还全是替上位者声名打算,为百姓福祉着想,全无半分私心,怎么看也是大公无私,有功无过的忠良之臣,理应重奖厚赏才对!但那些话,怎么听怎么扎耳挠心!!

    尤其是那三个“勿“,更是让蓝宇不由自主的起了心火,什么叫违祖制,负圣恩,损贤名??这叫什么话?这话反过来听,那就是这样的,如果要继续实施自己的想法,进行改革官制之举,那就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奸王,大恶人,是要遭天遣,受万人唾骂的乱臣贼子!这话真是毒啊,虽是绵里藏针,却是极富深意,更是恶毒不比,一棒子就能把人给打得万劫不复,永无翻身之日!

    这家伙看着是忠心为主,一心为公,实则却是在明着阴自己!如果不接纳他的谏言,那这个奸王恶人的罪名就坐定了!杀人不见血,宰人不用刀,这文人儒士真是最阴最毒的!蓝宇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这张绍为凌迟处死,全了他的心愿,让他做个名垂千古的铮臣名士!不过,还好,蓝宇的个性如今与之前相比,已经变得很温和,很大度,很仁慈了,否则,这张绍为真的有可能立刻永垂不朽!

    蓝宇的面无表情,看在萧潜眼里,那就是森然勃怒,古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自己的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主公居然被这大胆狂生当众暗辱明诽,威信受损,萧潜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不为别的,只为这厮竟然想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那就是不可饶恕。

    阴阴的一笑,萧潜快步行出案席,摆袍下拜,冷声道,“西昌知府张绍为胆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污蔑王爷贤名,实是罪不可郝!微臣恳请王爷下诏降罪,将其罢官下狱,择日斩首示众,以正纲纪,以儆效尤!“

    噢,原来是个知府,而且还是燕州治所辖下州府长官,名份上算起来也是西北五州领地的中兆尹,虽官阶不显,但品级却是极高,相当于后世首都行政和军政联席长官的地位,无怪乎竟大胆包天,敢明斥直言,当众指责自己有违制偕越之嫌,蓝宇暗暗思忖,脸上却是仍然没有半点表情,对萧潜的奏请也是不置可否!

    跪在堂下的萧潜却是有些心焦起来,这张绍为可非一般的官员仕子,其在仕林文坛享有盛名,文采风流,满腹经纶,素有江北第一才子之名,所著指导农耕桑织之书《绍景桑略》更在民间广为流传,为众多明士大儒品评甚佳,甚至朝中相辅乃至当今天子都甚为赞赏,评价甚高!

    其在文坛仕林乃至朝臣圣听间的声名暂且不论,只说其自三年前科举金榜题名,为先帝钦点头名状元,而后入仕为官以来,仕途极其平顺,升迁也是极快,刚及而立之年,为官不过短短三年,便已是升迁为西北最重要的州治所下西昌知府,超越了同期高中的同年们几倍的磨练和累积官声和政绩的时间!

    而其之所以升迁如此之快,固然有受其声名远播之益,但其为官清正廉洁,断案公正严明,理政牧民才能出众,治所富庶升平,政绩菲然超卓,这些方面才是更重要的晋升之因,吏部外放官员的档案中其连续三年官绩考评皆是优,这在贪官污吏盛行的地方官员中是极其难得的,更重要的是,张绍为在民间的官声更是清名远播,广富盛名,不少百姓家中都奉有他的长生禄位,经年香火不断,可是真正的非同凡响!

    在这样的身份和声名之下,张绍为一言一行,其在民间和仕林中带来的影响力和煽动力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其言论所能造成的后果也是极其巨大和恶劣的,这一点,做为长期留守西昌府的黑甲军长史萧潜来说,可是十分的清楚明白,如果不以雷廷手段加以严惩,及时煞住这股反对革新官制的逆潮,那绝对是后患无穷!

    当下萧潜俯首再拜,愤懑慨然奏道,“王爷仁厚,御下甚宽,不忍责罚犯官,微臣亦感同身受,感恩不已!然恕微臣斗胆,再次恳请王爷下诏严惩犯官张绍为,以明正典刑,匡正纲常!倘若此次枯息,不予惩戒,其气焰必定嚣张,更会变本加历,以下犯上,诬诋王爷英名,如此一来,上下而下效,百官皆不分尊卑,不服法治,狂言勃语,污损王爷声名,长此以往,王爷苦心经营经年的一代贤名将毁于一旦,请王爷万万三思,速作决断!”

    萧潜一番明显夸大其词,上纲上线的诛心之言,落入张绍为耳中,那是亚于滚地春雷,轰轰炸响,心中顿时愤然欲绝,原本挺拔如松的身体也是剧颤不已,暗骂,奸佞小人,一朝得志便不可一世,竟敢污言移语诽谤于我,屡屡向王爷进馋,分明就是想置我于死地,不知我何时开罪于你,你竟狠毒辛辣至斯!!

    想要出言,严正的反驳弹颏萧潜存心诬蔑构陷自己,张绍为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原因无他,只因这萧潜修身甚谨,一向一来都是深居简出,除了处理黑甲军中事务之外,其他事他是从不理会,再加上其治下亦严,其府中下人及其部属都是向无恶行,也无劣迹,与已也素无往来,更无怨仇,这挟私报复或是怀恨构陷之词,也是无从说起,张绍为这会真是苦不堪言,想要自辨或是抗争,抑或是反告弹颏,皆是不能,唯有打落门牙和血吞。

    张绍为愤懑欲绝的表情,蓝宇是全然看在眼里,这气宇轩昂的青年才俊,一张俊朗丰神的脸孔已是涨得通红,挺拔英伟的身躯也是隐隐晃动,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那萧潜却是恭身屏气,俯首于地,看这情形是自己若是不明确表态,他就是要长跪不起了。

    厅中文武官员,此刻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无人出言为张绍为求情辩解,这倒不是张绍为的人品太差,又或是树敌太多,其为人品性皆是极佳,交际处事也甚是灵活变通,并非愚腐不化之辈,与同僚关系也是良好,虽然不乏有庸才官员妒其声名远播,官运享通,背后腹诽暗诋之人,但真正恨其入骨,盼其身死,甚至落井下石之徒,却是没有。

    之所以无人敢出言为其求情,主要原因还是一众官员,尤其是青、河、川,三州文武官员皆是对这位近期来凶名彰显的铁血亲王的品性和手腕不甚了解,为防出言不慎,激怒这位有赤血魔神凶名的王爷大发雷廷,惹来杀神之祸,也唯有静观其变,先行自保,待弄清形势之后,再做打算!

    而燕州官员,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尤其是黑甲军系的各级将官,那是对张绍为一点好感也没有,甭管以前对其有无感恩或钦敬之意,只说今日这厮竟当众诽毁王爷声誉,并极力反对官制革新之法,那就是罪不可恕,理应斩首示众,以正纲纪王法!!

    蓝宇心中也是犹疑不定,如今他的天魔诀已修炼至第五层初端境界,而且修为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固,已经趋于稳定,心性脾气受功法境界的影响也是愈见稀少,他现在并无噬血嗜杀的暴厉之气,也无心慈手软的妇人之仁,他之所以拿捏不定主意,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这些事以前他不需要考虑,也无心考虑,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在这个异界呆多久,或者说取得多大的成就,一切皆随心所欲,由心而动,自然快意恩仇,杀伐果决,全然不必顾及后果和影响!

    但是如今的形势已经急转剧变,大大不同于往日,王妃萍儿已怀身孕,其腹中孩儿便是蓝宇的骨肉血亲,是直系的后裔子嗣,他不得不为自己后代的将来的前途和命运早做打算,做好所有的铺垫和万全的准备!想来,这也是为人父母者,最大和最多的心愿!

    蓝宇在解除了那一点血缘亲疏真假的心结之后,便已然下定决心,要奋发有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这异世界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为子孙后代留下可以永享富贵荣华的铁打般稳固的基业,如此,他才可以安心破空离去,返回前世报那血海深仇,以祭亲人在天之灵,了却自己最大的心愿和憾恨!

    这样一来,蓝宇就不得不面对和思量政治和权力中的角遂和争斗,政治是这世界中最黑暗最肮脏的事物,这一点,前世时,蓝宇早已经耳熟能详,也是见过听过不少肮脏卑鄙龌鹾政治内幕和权力争斗的黑暗血腥秘闻,从心理来说,他是很厌恶政治和权力争斗和角遂的,但是如今,他不得不用心思去理清思路,去思索揣摩该怎样去角遂玩弄政治和培养权术之道,去争夺权力,去巩固,去扩大自己的权位势力,只有这样,自己的后代子孙才能在最大限度上免于危难,安享富贵荣华!

    在感情和私心上,蓝宇确实很想杀了这个口出狂言,公然诋毁和反对自己权威和决断的大胆狂生,起到杀一儆佰震慑作用,从而保证自己以后在西北全面推行的军政革新变法的顺利通畅实行。但从政治上的考虑,蓝宇又觉得不是很妥当,这位年青而富有才华的西昌知府,虽然不记得他的具体背景和出身来历,但仅从他的言谈举止,身形气度,以及其如此年青便身居高位,便可以推测其出身和家世绝对不简单。

    要知道,即使是一贯标榜公平公正,唯才是用的前世开放和倡明的所谓民主时代,想要为官一方,尤其是想要在而立之年,便可官居等同于省会城市军政长官之职的显赫高位,那其中要付的的努力和心血可是难以估算的,没有相当的家族势力和权力背景,你是想都没想!

    试想一下,想要年少有为,身居高位,即便是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几千的年科技文明和先进官员选拔制度的前世,尚且困难重重,几不可为,又何况如今这落后而封建的专制王朝?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没有显赫朝臣的提携,就算你有治世经国之才,治国安邦之能,任你声名远播,名动天下,震动朝野,甚至上达天听,你想要平步青云,仕途飞黄,那也是黄粱一梦,绝无可能!

    蓝宇正是明白这个中的道理,所以才对处理张绍为狂言定罪一事,甚为慎重,绝不可以冒然行事,否则一旦处理不慎,就会平空竖一强敌,对自己可谓大大不利!

    如今战事初定,黑甲军战力大损,兵员缺乏,急需修整和重新改编,再加以其后要快速推行的军政变法革新,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金钱,尤其需要的就是充足的时间和稳定的局势以及平和的政治扭转!

    蓝宇心中犹疑不定,难下决心,堂下跪伏的萧潜固然心焦如焚,揣测难安,堂上伺立于侧的得公公心中也是忧虑不已,如今名震当世的铁血王爷,可是他从小服侍着长大的主子,换句大不敬的话来说,那对蓝宇的私人感情就象是自己的亲人子侄,他的每一步成长过程,得胜全都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间,如今蓝宇威震天下,名动朝野,就连当今天子,九五之尊,也要避其锋芒,忍耐退让,如此丰功伟绩,或者说如斯成就惊世,得胜全心中的喜悦和欣慰那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但是,盛名之下也必暗流汹涌,风光无限之后,必然危机四伏。得胜全久居宫中,见惯了腥风血雨,杀戮无数,朝中宦海沉浮,倾轧攻讦,无所不用其极,可谓凶险处处,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一败涂地,尸骨无存,得胜全看得明白,也想得明白,所有这一切也不过是权位之争,名利之斗。

    得胜全已近花甲之年,大半辈子都是在宫中度过,这历经元孝两朝的皇族家奴对宫中和朝廷中的权位和名利场上的争斗倾轧之事可谓知之甚多,经验和阅历都是极为丰富,但他对这些争斗之事却是全无半点兴趣,甚至是甚为厌恶痛绝,因此,无论何方势力拉拢收买,他始终是不为所动,始终保持中立,冷眼旁观,从不掺和其中,这是保命之道,他深谙之,但他也非常明白权位场中之倾轧之祸却不亚于刀兵杀伐之阵!

    蓝宇的心思,或者说是之前唐王秀的心思品性,也许之前,他可以度之七八,也可以说是知之甚深,甚至了如指掌,但自从两月前那场巨变,小王爷大病痊愈之后,便是性情脾气也是大变,言情举止都大迥以往,得胜全这自小伺奉唐王长大的老奴也是捉摸不透,虽说是得胜全也是大感王爷品性转变之巨大,甚为不解,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的忠心耿耿和真心关爱。

    王爷如今的心思,或者说是志向,以得胜全的资历和经验又如何品味不出个中奥妙??王爷性情如今大变,就连志向喜好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如今的王爷再不象从前那般只知习武练兵,征伐杀场,而是目标远大,志在天下!对王爷的心志转变,得胜全心中有喜也有忧!

    喜的是王爷雄图伟略,杀伐果决,兼之武略惊人,智谋超卓,实是有英主之姿,颇有几分开国太祖之雄风大才!假以时日,得良将名臣辅佐,王爷必成大业,得拥江山,他日王爷君临天下,得登大宝之日,自己也必是风光无限,光宗耀祖,终是身死也是了无遗憾!

    忧得是,如此一来,王爷便成众矢之的,皇帝和朝廷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虽眼下王爷兵强马壮,势力雄厚,朝廷无能为力,只能忍避退让,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使尽阴谋诡计,或明或暗的伺机谋害王爷。

    纵而论之,眼下王爷虽看似风光无限,权势通天,但实则暗流急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甚至是万劫不复之境!朝廷势力的谋害和伺探暂且不论,只说这西北之境,就有五州之大,沃野万里,子民千万,兵马军将近百万,大小官员以千计,其间势力纠结,派系繁杂更是犬牙交错,错综复杂,尤其是各地官员仕绅都与朝中官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理清头绪,防范或处置,都是难于登天,因而处理领地内各级官员的关系矛盾更要慎之又慎!

    眼前这大胆狂言,冒犯王爷的知府张绍为,便是燕州明士,文坛才子,加之官风清明,才能出众,民望甚高,可谓当世之年青俊杰,兼其出身豪门世家,背景复杂深厚,其言论的影响力是非同小可的!倘若稍有处置不当,有失公允,便会惹来轩然大波,甚至是民怨沸腾。

    这一点,得胜全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心里十分的焦虑忧心,王爷的脾气虽然不象以往那么火爆刚直,武功智谋也是人中龙凤,但若说政治角遂的手腕或是御下理政之术,那仍是十分欠缺,这是要有经验和历练才能遂渐成熟成长的!

    如今王爷左右为难,难以决断,若是处置失当,肯定会激起轩然大波,后果难以预料,但若就此搁置,不果断处置,那更是不妥,勿论张绍为的一番逆言驳论会在民间仕林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影响,只说王爷的御下权威便会大大折损,日后大都督府的各种政令军令颁布推行,也势必受到影响而大大折扣,政令不通,乃是为官大忌,军令不行,那更是兵破身死之局!上行而下效,长此以往,那真是不堪设想,王爷好辛苦打下的大好局势必将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得胜全再不隐忍,也顾不得宦官内眷不得干政的祖制宫规,踏前一步,便要出言规劝王爷早做决断,无论是纵是罚,是杀是赦,总要有个章程,尽快决断,若当断不断,则必受其害,其祸更巨!

    …………………………………………………………………………

    话说蓝宇在会宾堂大宴西北官员,同时封赏有功之臣时,自打随回师大军入西昌之后,便一直居于王府怡院,深出简出,不理世事的前并州使君刘哲浩却是正在大发雷廷之怒。

    见到一直挂牵的爱女安然归来,这身为老父的刘哲浩先是一喜,转尔就变了脸色,风骨俊儒的脸上挂着寒霜,开口就是严声斥责:“忤逆女!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并州刘氏一族的脸面,如今都被你这不孝女丢了个干干净净!你还回来作甚??为何不继续追随那乱臣贼子耳??”

    一通严责历斥,将个原本怀着万分欣喜心情前来拜见老父的刘倩是训得双眼通红,泪花闪烁,委屈地跪在堂下,深埋螓首,娇躯也是抽动不已,却是一滴清泪也是不敢落下,默默承受着父亲大人的勃然怒火。

    刘哲浩斥退堂中侍候的下人,泯了口已经冷了的香茗,意犹未尽地接着训斥道,“为父自小便教导你为人处世,当自尊自醒,忠孝仁义!通晓诗书而知达礼仪,亲君子贤能,而远小人奸逆!我刘氏一门,本乃皇室偏枝,如今虽声名不显,权势不郝,但始终是皇族中人,更应谨守礼法,忠心拱卫朝廷,护我皇室威仪!

    而那逆贼刘秀,身为圣祖嫡脉,又受封当朝亲王,权势显赫,可谓皇恩浩荡,空前绝后,但其却不思回报圣恩,反而大逆不道,起兵谋逆,威压朝廷,逼迫圣上,至天威受损,朝廷颜面扫地,实当世乱臣贼子耳,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刘哲浩慷慨激昂痛斥蓝宇斑斑罪状,清逸的脸孔已是略显绯色,显是心中怒极气极,“你是我刘哲浩独女,也是刘氏一门之后,理应通达谨行忠孝之道,奉天子之威,而遂逆臣之勃,纵使不能为皇室出力,匡护朝纲正朔,也应远离贼逆,洁身自爱而独善其身,又岂能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真是岂有此理!!”

    “你…………你身为女儿家,大家闰秀,却不知礼仪廉耻,不知忠孝仁义,不顾君臣纲常,与那逆贼无谋苛合,丢尽我的脸面,更与之同流合污,欺君犯上,我刘哲浩一生立志忠君报国,虽然不求流芳百世,青史留名,但求问心无愧,俯仰天地!可……如今……如今我一世英名,尽毁你手……气煞我也!!!”

    说到气愤悲痛处,刘哲浩已是拍案而起,怒发冲冠,仰头便是一口鲜血喷出,却将堂下跪伏的刘倩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刘哲浩,后者却是气苦地挥手将爱女推开,以手撑着桌几,指着樱樱暗泣的刘倩,怒目圆睁,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良久,刘哲浩终于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椅中,原本昂然健奕的神色却是瞬间一片苍老,眼神闪动间竟是有些湿润,一嘀浊泪黯然滑下脸宠,又怜又气地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唯一爱女,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情难以堪!

    刘倩眼见老父一片悲苦愤懑之色,心中也是伤心已极,又是心痛,又是羞愧,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俯首便拜,边拜边泣声道,“父亲大人息怒,保重身体啊!女儿不孝,累家门蒙羞,父亲大人声名受辱,实是大逆不道,罪不可恕!女儿知罪,任赁父亲打骂责罚亦无怨无悔!女儿只求父亲平息怒火,保重身体,勿要动怒伤身,否则女儿便是万死亦难赎罪!”

    戚戚凄凄地刘倩樱樱而诉,端得是楚楚可怜,惹人垂怜,刘哲浩并无子嗣,族中也是人丁单薄,算起来并州刘氏一枝,也仅余这一女相传,因而虽然刘倩并非刘哲浩亲女,而是自幼收养的遗孤,但刘哲浩对刘倩的疼爱却是有多无减的,加之刘倩养母早逝,刘倩少来孤苦,命运波折,刘哲浩对刘倩更是无限宠爱,甚至是溺爱,以他的刚正中直的品性,能够做到对子女溺爱的程度,那可限而知,刘倩在他心中的地位那真是如珠如宝,无比珍贵。

    眼见女儿哭得泪人儿一般凄悲苦楚,言词间又悔意甚重,对自己也是孝悌有加,刘哲浩那原本铁石般硬朗的心弦也不由自主的松动下来,罢—罢—罢,事已至此,任是如何打骂责罚,也是于事无补,看来是该早些想出应对之策,早些妥善处理此事,否则不但自己的名声尽毁,女儿的清白名节也会毁于一旦,九泉之下的亡妻也会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女儿,尽到为父的责任。

    “唉……罢了!……你……你起来吧!”刘哲浩深嘘一口气,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跪伏在地泣哭的刘倩起身。

    刘倩却是犹自嘤嘤啜泣,悲伤不已,口中连连泣道,“女儿不孝,请父亲大人责罚!”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难不成真要为父请出家法责罚你么??……还不起身说话!”见刘倩这倔强的个性,刘哲浩也只有苦笑不已,口中斥责着,手上却是起身扶起了刘倩。

    刘倩在老父的扶托下盈盈起身,边用锦帕试着眼角莹泪,边红着美目哽咽着道,“女儿任意妄为,惹父亲生气动怒,实在是不孝!女儿…………”

    刘哲浩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算了!……事已至此,你再是懊悔自责也是无济于事!如今之际,为父也只好想法将此事妥善处断方是正理啊!只是……此事端得是…………”

    刘哲浩固然是皱眉苦思解决之法,那真是头痛无比,这女儿与唐王殿下私通相好,这事说起来不大不小,但若是处理不当,那后果可是严重无比!

    刘倩和蓝宇,虽说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这其中的来胧去脉刘倩却是从未向脾气刚正不阿又极其怜爱自己的老父禀明,否则这老儿非得仗剑追杀蓝宇不可!)原本结为秦晋之好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错就错在,二人乃是婚前私通,换句民间的俗语,那就是无媒苛合,伤风败俗的丑事,换句几千年后的时髦说法,那就是婚前同居,嗯,非法同居,同样是与理不合,不守法度!

    这无婚私通其实倒也罢了,宗室世家子弟中,也时有发生这种丑事,但大多是双方家主间私下议决,尽快走足程序,下聘迎娶,将丑事扼杀在萌芽状态,将不良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这些豪门丑事也少有流传到民间,影响门楣声望,即便是有,也是街坊里间的私话传言,无伤大雅!

    刘哲浩系出皇族,身份尊贵,再加之身居高位,添为封疆大吏,对这些事也是早有耳闻,当然明白应对之法,但令他最头痛的倒不是这无婚私通之错,而是在于……

    最重要的一点是,两人在名份大义上源属同宗同族,皆为宗室子弟,依皇室宗族规制,那是绝不可通婚联姻的,否则,那可是犯了乱伦勃常之大不敬之罪!

    这可怎生是好??刘哲浩这会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象要炸开一样,头痛欲裂,该如何解决此事??饶是他为官多年,足智多谋,断案如神,理政贤德,却也是想不出主意!

    看着老父眉头深锁,焦虑忧心不已,刘倩也是紧张起来,却不是担心老父想不出应对之法,而是担心不答应她和蓝宇这桩婚事,想要开口乞求,却又是忧心老父再次暴怒,伤了身体,当下也只得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低垂螓首,暗暗祈祷满天神佛,千万要让老父应下这桩亲事,成全自己一生幸福。

    窗外的阳光透进一束,打在明光的青石地板上,满堂生辉,暖暖地映出刘倩苗条婀娜的倩影,这房间里的空气却是异常的清冷沉寂,刘哲浩苦苦思量,却是始终不得其法,终是想不出妥善处理之法,那两道刀眉已是形如卧蚕,原本清奕的脸色也是变换不定。

    良久,刘哲浩突地眉头一挑,显是计上心来,神色却是瞬间一片悲苦,想要开口却又有些犹豫不决,那旁边静立等待的刘倩却是愈加焦急,想要早些知道老父想出的方法,或者说是决定。

    犹豫半响,刘哲浩看得真切爱女神色间流露出的焦虑急切之心,心下暗叹,女大不中留,果不其然,唉……也罢,只要女儿能觅得如意郎群,得一生幸福安乐,自己也算老怀安慰,余愿足矣,对早逝的亡妻也算有个交待,其他的事??……至于什么宗祠名份之类的,也无甚重要了!

    心情复杂酸楚的刘哲浩,打定主意,便要开口将苦想得来的解决之法告之爱女,刚刚张口,话仍未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将他的心思打断,这脚步声很熟悉,即使远远听来,刘哲浩也知道来人必是自己的管家刘甘!

    正思量间,那来人已是急步跨进房来,几个箭步便冲到堂上,朝刘哲浩深深一揖,急喘着粗气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你如此慌张??“刘哲浩不禁皱起了眉头,礼仪言行,他一身甚为重视,即使是家中仆从下人,他也是要求甚高,因而这一向谨慎稳重的管家竟如此惊慌失措,心中也是不喜。

    “老奴失礼了,请老爷见谅!……只是这事出突然,又太过重大……老奴这才失了方寸…………“那刘甘也是深知刘哲浩品好,连忙出言解释。

    “罢了!……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你如此惊慌失措!“刘哲浩摆了摆手道。

    “回老爷!前院宴客厅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你一一道来!”刘哲浩闻言,顿时十分关注。

    “回老爷!宴客厅中,如今剑拔弩张,凶险无比,以老奴看,那西昌知府张绍为,怕是有性命之虞!”

    “这是为何??张绍为一向才名彰显,颇有贤德,言行也谨守法度礼仪,如何会招来大祸??”

    “回老爷!那张绍为在宴席上,出言直谏,置疑反驳唐王决断,冒犯唐王虎威!那王府长吏萧潜落井下石,趁机发难,连连劝谏王爷严惩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的张绍为!以老奴看,这张知府怕是随时会性命不保!于是便火速来告知老爷!”

    “那唐……王是何反应??”刘哲浩闻言,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依然镇静,只是这逆字却并未出口,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刘倩,接着问道。

    “回老爷!唐王一直沉默无言,依老奴估计,显是心意已动,只是有些犹豫不决罢了!”

    “混帐!这萧潜真是个奸佞小人,竟敢妄言进馋,残害同僚!!陈知府乃四品命官,朝庭名文委任,先帝钦点状元,吏部多次下令表彰嘉奖过的有功之能臣干吏!绍为贤名清骨,政绩卓然,民望甚高,是难得的清官能吏,老夫远居并州之时,也早有耳闻,他如何会行此勃逆之事,想必事出必有因!你可知晓,他为何要真言进谏唐王,所谏所议又所为何事??“

    “回老爷!老奴在厅外伺立,离堂上很远,听得也不真切,不过,好象是谏议王爷欲下谕改革领内军政官制一策………………“

    当下,刘甘依着在厅外偷听来的谈论内容,一一向刘哲浩详细道来,后者一听之下,那可是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出来,这个混帐王爷,真是胆大妄为,前有起兵谋逆之罪,今又欲推翻祖制,未奉圣意便要私自改革领内军政官制,简直是大逆不道,忘宗弃祖,欺君罔上,其不臣谋逆,妄图自立裂国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乱臣贼子!真个是百年难得一出的乱臣贼子,大魏之国贼,皇族宗室之奇耻大辱!!刘哲浩心中连连痛骂,手中也是拍案而起,迅速整理衣冠仪容,理也不理一旁花容失色凄然欲泣的爱女,便是大步行出堂外,带同刘甘便是气势汹汹直奔前院而去。

    刘倩稍稍呆立片刻,这才缓过身来,百合也是刚自堂外入内,见小姐满面泪痕,心中虽是了然个中原因,却也是心疼不已,刚要出言安慰,却见小姐已是快步奔出堂外,虽是不解原由,也是赶紧追赶上去。

    这一家老少,便是分成两拔,一前一后的朝前院情势紧张,一触即发的宴客厅急赶而去。

    而此时,先前一直默然无语的得胜全,也终于忍耐不出,出言劝道,“王爷!恕老奴多言,今日乃为王爷接风洗尘,庆贺王爷凯旋归来的大喜日子!张知府所言勃逆,实不合时宜,请王爷明察决断!“

    得胜全的话很含蓄,也很有分寸,留有很大的余地,进可攻而退可守,即没有力劝蓝宇从重处罚张绍为,有进馋构陷之疑,但又点明他所犯之错,劝蓝宇早做定断,以免夜长梦多。

    蓝宇扭头看了一眼这忠心耿耿的宦奴,虽然自古以来,当权者皆忌宦官干政,但他对得胜全却还是非常有好感,也是心存感激的,这位老奴侍奉自己,或者说是伺奉刘秀近二十载,忠心耿耿,毫无私心,处处为主上着想,殚精竭虑,也算是劳苦功高,自然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得公公的话中之意,蓝宇却只是明白了个大概,心中顿时火速决断下来,今天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大开杀戒,倒不如故作宽宏,放过这张知府一次罢了,当下便一整脸色,温和地道,“得公公言之有理!今日本王大宴众臣,一则为出征将士接风洗尘,二则便是封赏有功之臣,张知府所言虽…………“

    蓝宇话言未落,堂外便响起呼喝喧哗声,却是几名侍卫正在阻拦擅闯宴席的刘哲浩主仆,蓝宇眉头一皱,神念已是将厅外状况看个了然,那刘哲浩一身便袍,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一副盛怒未发的模样,正怒目瞪视着几名忠于职守的王府侍卫。

    那位一脸沧桑的老仆却是昂头挺胸,护在刘哲浩身前,大声喝斥着威武勇悍的侍卫,“你们好大胆子!我家老爷乃皇室宗长,前领并州使君,如今乃王爷府上贵宾,身份之尊贵,这西北地儿无人可及!你们胆敢无礼阻拦,以下犯上,不怕掉脑袋么??“

    那几名王府侍卫,倒甚是忠于职守,脸上虽露忌惮,但手上腰刀却仍然毫不松劲,硬朗地挺身团团将刘哲浩主仆二人围起来,阻于台阶下五步之外,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厅堂内武将席内的胡大进立时便坐不住了,按刀而起,一脸窘迫地朝皱眉的蓝宇躬身歉然道,“王爷恕罪!属下御下无方,致使外人擅闯厅堂,属下这就前去迅速处置,而后再亲向王爷领罪!“

    蓝宇闻言却是一摆手,冷冷道,“外面的是刘哲浩老大人,也是本王的贵宾长辈,算不得外人!请他进来吧!“

    “喏!谢王爷宽仁!“胡大进感激地一礼,大步行出厅堂。

    片刻间,胡大进已是将外面的刘哲浩主仆二人引进厅中,前者见礼后,自动归席,那刘哲浩却是昂然立于厅中,虽身着便袍,却仍然掩不住浓烈的凛然官威和浩然正气,甚是令人敬佩赞叹,不愧是皇族名士,久任之封疆大吏!!

    刘甘是俯地叩首,参拜蓝宇,之后便自行起身,侍立于刘哲浩右侧,而刘老大人则是愤然注视着高居金椅的蓝宇,这大魏朝百年不世出的乱臣贼子——钦命西北大都督——御封大将军王殿下!

    对这位风骨奇绝,刚正不阿,又贤能出众的老大人刘哲浩,蓝宇是甚为头痛,之前就在反复考虑该如何收服,或者是劝服他为自己效命,辅佐自己处理政务,治理百姓,计仍未出,这老大人便挟着盛怒而来,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径月未见,刘大人一向可安好??本王刚回西昌,加上诸务繁多,这才未来及亲自拜会老大人,还望见谅!“蓝宇脸上露出了和蔼和尊敬的笑容,语轻言恭,甚有礼贤下士的名主之风范。

    原西北四州文武官员,对刘哲浩和唐王之间的恩怨纠葛,那也是一无所知,只是据传闻所说,唐王初定并州,便亲自出马,百般劝慰,恩威并施,想要将之收为已用,以为臂助,那料这刘哲浩甚有风骨气节,抵死不从,反而怒斥其为国贼叛逆,唐王虽是勃怒,却又无可奈何,更甚为敬重刘哲浩品格风范和一身贤能,这才在割据并州后,强行将刘哲浩举家迁往西昌,这其中打的主意那都是一目了然的。

    眼下见唐王果然对刘哲浩甚为礼遇恭敬,看来这传言果真不假!唐王对这刘哲浩,仍是有收服留用之心!只不知这刘哲浩为何竟是这般激烈的态度,是本性刚烈忠贞,誓死不侍二主,还是故作姿态,以求抬高身价??这满厅的文官们又开始胡乱揣测起来。

    那一干随军出征的黑甲军将们,却是个个心知肚明,这刘哲浩和唐王殿下之间的恩怨纠葛,那真是斩不断,理还乱,断不是下臣和主上的关系这么简单,当下,赵康云和刘海、谢晋等人也是默然无语,自顾自地挟着菜肴猛嚼一气。

    对唐王的礼遇恭敬,那刘哲浩却是不屑一顾,看了看站立一旁的张绍为和仍趴俯于地的萧潜,却是猛地一抖袍袖,便是语带愤然道,“王爷如今贵为大将军王殿下,又是西北大都督,权倾天下,威霸四海!老夫如今无官无职,言轻位卑,断不敢承王爷贵言礼遇!“

    顿了一顿,刘哲浩又接着慨然道,“然天下兴旺,匹夫有责!老夫虽致仕卸任,但仍为朝廷子民,又身为宗室中人,自当忧心国事,护佑贤能,即便粉身碎骨,也是无怨无悔!“

    刘哲浩说的是慷慨激昂,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势头,蓝宇却是越听越是糊涂,疑惑地插口道,“老大人何出此言??有谁敢谋害于你??你且说来,本王一定下令严惩!“

    刘哲浩闻言鄙视地扫了一眼蓝宇,接着却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潜道,“王爷如果还有一丝贤王名主之风,仍有一丝忠君报国之心!……老夫敢请王爷下谕将萧潜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进馋权陷的无耻之徒罢官夺职,驱出王府,并下诏永不录用!!“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张绍为所来!蓝宇这才明白,刘哲浩挟怒而来,愤声怒语究竟所为何事。萧潜??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进馋构陷??这些罪名真是耸人听闻啊,明显是夸大其词!!东征得胜,这萧潜于西昌,稳定局势,筹备粮饷,可谓是劳苦功高!自己刚刚才加以封赏,以示奖许!转眼间,这刘哲浩三言两语,便将其诬为十恶不赫之徒!这………………

    蓝宇心下顿时便是不舒服起来,一丝邪火也是悄然冒起,公然置疑甚至是否定自己的决断,那就是无视践踏我的威严和权力,就算你想保这张绍为,也不能当众呼喝,甚至是要挟命令我做事吧?就算你是我未来的岳丈,也是我即将任用的能臣重臣,也不可以如此喧宾夺主,不分上下!!

    蓝宇眉毛一挑,便是当场就要发作,忍了很久的火气也瞬间爆发出来,“简直是一派胡言!萧潜乃本王倚重之能臣干吏,一直一来对本王忠心耿耿,于军中事务也是兢兢业业,克尽职守,颇多建树,对本王此次率军东征更是助益良多,立功甚长!本王适才方加以封赏,以示嘉奖勉励!刘老先生如此说,可是置疑本王不知何为知人善用,赏罚分明???“

    “你说的没错!依老夫来看,你确实是用人不当,功过不辨,是非不分,赏罚不明!萧潜无中生有,构陷诋毁同僚,乃是公然欺上瞒下,无视法纪体统,品格操守如此低劣卑下之小人,你却要将其以为臂助心腹,还要大加封赏,提至高位,实是昏庸无能之举!“

    “住口!“

    “大胆!!“

    两声爆喝同时炸响,两员虎将腾然跃起,刘海和石从虎不约而同的跃席而出,呛啷声中,雪亮的唐刀出鞘,两把散发着血腥气的战刀便是嗖然架在刘哲浩脖颈上,刘海勃然大怒着斥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公然辱骂殿下,实是罪不可恕!“

    右侧的石从虎也是喷着粗气恶狠狠道,“王爷!这小老儿以下犯上,竟敢公然谩骂诋毁您,简直是不知死活!依末将看不如直接剁了他的脑袋挂城门楼上,以示敬戒!“说话间,那一双散发着浓浓暴杀之气的牛眼,又扫向了那旁边站立的张绍为,令后者顿时打了个哆嗦!

    面对利刃加颈,刘哲浩却是凛然不惧,昂头直视着堂上的蓝宇,脸面紧绷,气势昂然!身后的刘甘也有乃主风范,毫不惊慌,却是不退反进,紧盯着两员以利刃威胁主人的勇武大将,身体紧绷,双手微抖,紧咬牙关,看那架势是随时准备发难,救下老主。

    “你们退下!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本王自有决断!“

    蓝宇发话,虽是轻声轻语,却是冷历森然,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之气,刘、石二将闻令,也只得应喏收刀入席,却仍是一脸愤慨地盯着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小子刘哲浩。

    刘甘暗松口气,小心地紧贴着侍在刘哲浩身边,再不愿轻离左右,那张绍为却是感激不尽地冲刘哲浩深深一揖,“老大人高风亮节,一生忠正不阿,凛然正气一身,晚生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老大人对晚生的隆恩厚德,晚生必铭记五内,莫齿难忘!“

    一揖起身,张绍为接着道,“然今日之事,仍晚生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尤,晚生定当一力承担,绝不言悔!老大人一番维护的盛情,晚生感激不尽,心领难受!“

    不待刘哲浩回应,那张绍为转而面向蓝宇,洒然下拜,叩首恭声道,“微臣适才所言句句肺腑,绝非任意妄为,诋毁王爷清誉!王爷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必会公正严明,正确处断!下官言语冒犯王爷虎威,乃一人之罪,下官甘心领罪!请王爷勿要怪责他人,下官感恩不尽!“

    从刘哲浩喧闹进内,到刘、石二将暴起喝骂,再到张绍为主动领罪,这期间萧潜一直默然跪在地上,深埋其身,却是一言不发,虽然这两膝早应该是生疼火辣,但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一点也觉不出痛苦难忍,心下暗暗祈求,王爷定要将这张绍为问罪严办,否则,这今后的领地内,不但王爷的威名和权威受损,政令难通,就算是自己这仕途恐怕也是险阻重重,前途难测啊。

    张绍为有什么样的声望,他的一言一行在仕林文坛甚至是民间有多大的影响,他的家世有多大的实力,有多复杂的人脉关系网络,萧潜虽不全知,也是知之一二,如果这次扳不到他,那……哼……那将来,自己必然要载在他手上,而且很可能会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萧潜无根无基,出身寒微,一无官声民望,二无人脉关系,唯有些小才贤能,算起来就是一孤臣,他所能依靠的只能是唐王的赏识和信任,如果今日张绍为逃过此劫,那今后这西北之地,恐怕自己的名声便会瞬间狼籍,奸恶无耻之徒的头衔是跑不脱了,自己的属下近臣有这样的不良声名,那王爷心中自然不喜,很自然的,日后自己的仕途可就波折甚多了。

    萧潜心中不断的向天祈求,蓝宇却是眼神闪烁,冷厉的寒芒不断的扫过同跪于堂下的萧、张二人,稍倾,神光一敛,已是定断在胸,果决喝道,“来人!将犯官张绍为拿下,先行收监,待本王稍后审查核实,再行定罪严惩!“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满堂他州别系官员心中哗然惊骇,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个个俯首垂头,黑甲军系众将和王府内官近臣们却是面露喜色,王爷如此决断,很明显,这张绍为的末日已是不远,而身为王爷亲信的他们的春天很快就会到来!

    谕令一下,早有两名侍卫自偏厅高声应喏,快步冲进正厅中,三两下便将跪地待罪的张绍为五花大绑,拖拉着便押了出去。

    惊变突起,那刘哲浩是又惊又怒,气极地指着蓝宇,久久说不出话,后者却是面色一冷,续令道,“侍卫统领胡大进何在?!!“

    “卑下在,王爷有何吩咐??!“胡大进闻令一凛,火速出席拜倒。

    “送刘老先生回去歇息,吩咐府中下人好生伺候,不可怠慢!…………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处乱走了,如今这世道也是不怎么太平,如果出个意外就不美了!“

    “喏!“胡大进高声接令,起身后大手一挥,偏厅中又有几名侍卫冲进来,团团便将刘哲浩主仆围了起来。

    胡大进当先两步,回身侧手,“奉王爷谕,刘老先生请!“

    蓝宇严然已动怒,虽不形于色,但那一身长久以来杀伐果决形成的威霸之气却是微微溢出,虽只少许,又岂是凡响,顿时厅中的温度霎那间陡降,那种令人冰寒刻骨的威压之气顿时让一众文官皆是惊惧交压,其余经历杀场的武将也是大气不敢出,个个心知王爷这是要杀一儆佰,断头立威啦,看来这张绍为绝难逃一劫!

    那刘哲浩却依然是凛然不惧,伸手推开围拢上的两名侍卫,再次跨前一步,历喝道,“张绍为乃朝廷四品命官,天子之能臣贤士!你不过区区亲王,岂可越疽代疱,未经刑部提审,吏部备核,并经圣上谕旨,你怎敢擅自偕越决断!!你眼里还有没有天子王法,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刘哲浩是怒不可遏,直言怒斥,配上儒雅清逸、挺拔昂然的品貌身形,端得是正气凛然,邪气不侵,颇有几分忠臣义士之风范!

    一直隐忍不发的蓝宇,闻得刘哲浩一番恶语指斥,终于脸色微变,微一扫视厅中众臣,果然尽皆变色,那不少面生的官员们脸上已是有几分同仇敌铠之色,显然是对刘哲浩话中影射自己不臣自立之意深以为然!

    这老大人也甚是不识趣,公然直斥自己有不臣之心,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蓝宇心中暗骂,但无论在公在私,还都有求于他,也不好撕破脸皮,更不敢轻举妄动,这真是百般无奈,当下唯有面挂寒霜冷历道,“还不送老大人回房歇息!!”

    蓝宇话音未落,那胡大进早已是喝令手下将那倔强耿直的刘哲浩强拉硬推着弄出了厅堂,刚出厅门已是遇上急急赶来的刘倩主仆,眼见老父一脸勃然震怒之色,被几名侍卫强架着向外拖拉,刘倩这眼中的泪水又是滚滚而下,悲惜之余也是暗叹道,还是晚了一步,只不知适才情况究竟如何,老父和那冤家是否已完全决裂,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只心中想,刘倩这当口,可是不敢多问,也只得好言相求,令胡大进让几名牛高马大的虎狼侍卫将老父送开,而后又与百合协力,苦求规劝着将怒不可遏的老父带回了怡院安顿。

    刘哲浩被强行带下,张绍为也被侍卫拿下收监,这场庆功并封赏宴本来的目的已是彻底破产,堂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萧潜,你起来吧!”

    “谢王爷体恤!王爷英明果断,实有明主风范!微臣不才,愿竭尽所能,辅助王爷成就大事,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萧潜谢礼起身,却又是一番赤裸裸的明志兼不臣之言,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但却是深得蓝宇之心。

    蓝宇果然面色稍缓,微微颌首道,“萧大人所言,深合孤心!本王有这么多贤臣良将辅佐,日后当励精图治,锐意进取,将来必定可成就大业,安定天下!“

    此言一出,就算是将蓝宇的心意和决定完全公诸于众,就差一纸诏书明发天下了,不臣逆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堂下一众忠于唐王的文臣武将,那是狂喜难耐,日后鼎定天下,必是从龙之臣,开国功勋,富贵荣华是享之不尽!那一干心怀鬼胎的官员们则是心惊肉跳,惊骇不已,暗暗震惊这唐王气焰如此嚣张,胆魄如此之宏伟,竟敢当着领内高层官员的面,口出自立不臣之言,真是骇人听闻,这心下里也顿时开始打算起来,究竟是转投唐王帐下,俯首称臣,搏个功名富贵??还是继续忠于朝廷,与这乱臣贼子周旋??!!

    不待那各怀心思的官员们打定主意,赵康云一众唐系武将早已挺身而出,齐齐拜倒,口中高呼道,“末将等誓死追随王爷,建功立业,平定天下,万死无悔!“

    这边武将刚刚拜呼完毕,那边萧潜也带着仅有的几名唐系文官,也就是些王府内辖的官员系统,再次拜倒于地,叩首郑重道,“微臣等亦万死追随王爷,安邦定国,鼎定天下,开创盛世!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两相一表态明志,那一众心怀鬼胎的各州府官员们,也是再坐将不住,纷纷起身出席,于席中摆开阵形,就是抖袍拜倒,甭管你心里作的什么打算,这当口不表明立场的话,那铁定是死无全尸,“微臣等亦愿辅佐王爷,竭尽所能助王爷开创盛世,成就功业!“

    相对于前两拔的唐系官员呼拜,这第三拔的官员们虽是人多势从,但这气势却是颓然不振,呼声也是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实是太过不堪,蓝宇听着是皱眉不止,却也不好发作,唯故作欣喜道,“众臣平身!孤王必不负众臣厚望,定要开疆拓土,安定天下!各位将来皆是有功之臣,孤王保证尔等,世世富贵,代代荣华!!“

    君臣,主属,上下尊卑,纲常礼法,这是封建皇权时代铁一般的等级法则,违者轻者死无全尸,重则诛连灭族!如今西北四州百官跪叩称臣,这其间的意义可是十分巨大的,影响也是极其深远的!亲藩重臣妄自受部属臣拜,那可是欺君犯上,谋逆之行!如今之百官叩拜臣服,虽说有不少官员皆是惧于时势和威压,不得已而为之,但仅从表面上说,蓝宇已经跨出了关键性的,最严重的一步,据地自立,妄自称王,这不臣之举已经笃定!

    这一番主臣之间的言论,如果传到士大夫,又或是朝廷的耳中,那就是公然的谋反宣言诏书,绝不亚于起兵叛乱,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即便不派兵讨伐,也得下旨责问,那朝中的言官们也要一通口诛笔伐,即便是民间仕林也要传扬开来,诟病谴责那也是少不了的,虽然也无关痛痒,但那对自己的声名也是有大大的损害,这其中的轻重,蓝宇还是很清楚的,如今战事初停,急需休生养息,积聚实力,再能以图后谋,绝不可横生枝节,当下便严色沉声接着道,“今日之事,皆是我等私下言论,事关重大,绝不可传扬出去。否则,莫怪本王军法伺候!”

    换个人说出这番疾声厉色的威胁之言,或许没什么大的警戒效果,但如今由蓝宇这个挂着赤血魔神的封号,凶名昭著,满手血腥的铁血王爷来说,那可是有着巨大的威吓力和震慑力,堂下刚刚臣服蓝宇淫威之下,谢恩起身的一众官员们皆是混身一颤,齐齐的恭声应是!

    充满血腥和威胁意味的封口令已然下达,这宴席的气氛也是被张绍为和刘哲浩这二人破坏个淋漓尽致,接下来的封赏,蓝宇也是没什么心思了,干脆令得胜全一一宣读赐赏诏书,封赏一众有功将官,当下叩首谢恩之声,又是不绝于耳,除了各州府的文官武将未获封赏,其余出征并留守诸黑甲军系将领,都是得到了丰厚的封赏恩赐。

    海熊灿晋正二品,授镇远将军,赐银千两,绢百匹;

    刘海晋从四品,授偏将衔,领忠武将军,赐银五百两,绢十匹;

    谢晋晋正四品,授参将衔,领忠卫将军,赐银五百两,绢十匹;

    云峰晋从四品,授裨将衔,领忠义将军,赐银五百两;

    石从虎晋正四品,授偏将衔,领忠勇将军,赐银五百两,绢十匹;

    王超晋正四品,授偏将衔,领忠正将军,赐银五百两,绢十匹;

    崔远中晋正四品,授参将衔,加并州将军;

    赵苏晋从四品,授偏将衔,领忠信将军;

    孙传宗晋从五品,赐银百两,留职听用!

    左忠进晋从五品,授裨将衔,赐银百两,留职听用;

    胡大进晋从五品,领校尉衔,赐银百两,留职听用!

    凡黑甲军出征将士,全军上下,皆官升一级,加饷两月,以示奖赏!留守西昌的两万黑甲军则仅加饷两月,以示奖励!

    从唐王颁布的封赏诏书来看,很明显的是重武轻文,而且封赏品级,明显逾越规制,甚有大不敬和偕越之嫌,堂中文武官员皆是心中明了,不过,却是没人敢置疑询问或是拒不奉诏,原因嘛,不言而谕,适才那一番惊天之言早已将唐王的大志公示于众,又有谁会不识相,再触这个霉头?更何况从城外迎接唐王到王府大宴百官,这其间唐王及其属官部将言谈举止间逾制偕越之处,早已是数不胜数,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是已经默认了,这唐王的西北大都督将将来必然是独立于朝廷之外另一个政权的即成事实!

    更何况那一众唐系文武,早已是心花怒放,个个喜形于色,若是有人胆敢出言置疑王爷的封赏逾制,不待蓝宇下令,早有那虎狼之将将其斩于刀下!

    一通封赏谢恩完毕,天色已是渐晚,夕阳西下,一抹晚霞自窗外投入厅中,金黄金黄的颜色打在一众神色各异的官员脸上,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酉时三刻,这场庆功暨封赏宴席终于圆满结束,一众官员拜别蓝宇之后,各归府邸或驿站歇息,各州赶来的大小官员有述职和恭谕之责,自然要留下来,等候王爷开府建衙后,重新委任听用,其余黑甲将官则是各归军营,整顿营防,代上谕赏部下将士!

    累了一天的蓝宇也终于可以返回翠湘阁小憩片刻,躺在软硬适中的软塌上,享受一下秋冬二婢的柔夷按摩,品尝着清甜多汁的刺雅进贡葡萄,这美妙舒适的滋味真是让人陶醉其中不愿醒!但战事初定,诸务繁杂,府中和军中皆有多事待决,又岂容他偷懒片刻?

    这不,刚打了个迷糊,正欲昏昏睡去,蓝宇却又听到阁外脚步声临近,心里叹口气,无奈地睁开眼来,得胜全已是急步迈进厅来,快行几步近前来,躬身低声道,“王爷!黄蛇岭八百里加急军报至,加上前几次的已经有十封加急军报了,想来边关必有火急险情!前时王爷出征未归,老奴不敢擅专,一直将奏报留中,如今…………王爷,还请王爷从速批阅决断!”

    王爷经月征战疆场的辛苦疲倦,得胜全又岂会不知,如今小王爷刚刚回府,就要大宴群臣,恩恤封赏,这宴席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歇一歇,又要接着处理军务政事,这得胜胜全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小王爷在他心里是亦主亦子的感情,眼见蓝宇辛苦如斯,他可是万般疼惜,却也是无法!

    军情高于天,救兵如救火,那是万万耽隔不得的,这轻重缓急,得胜全可是拿捏得很准,唉……都言王候富贵安逸,荣华尽享,谁又知这身处高位显爵的凶险和苦楚,辛苦疲累????得胜全心中噱嘘叹息不止!!

    得胜全眼神中的关切疼惜之色,蓝宇是看个真切,心下也是颇为感念这忠心不贰的老仆对自己的关怀体已,心中仅余的那点对宦官的成见和恶感也是一扫而空,甭管他以前有多坏,毕竟对主子,对自己那是全心全意,绝无二心!

    “得公公,这些日子本王不在府中,诸事大小都要你来思量处理,着实辛苦你了,也该好好赏你才是正理!你说吧,想要些什么??”蓝宇没提军报的事,反倒是想要好好赏赐这忠心的老仆,看似有些轻重不分,但这收拢人心,尤其是拉拢抚慰这些家仆亲臣,才是当权者的安危和地位最重要的保障,这一点蓝宇可是非常明白,纵观前世历史长河中,多少不可一世的英主君王,到了都是御下太过森严,刻薄寡恩,结果却被最近侍内臣给祸害丧命,着实凄凉无比,自己定要引以为戒,绝不可重蹈覆辙,这御下之术,张驰有度,方是王道!

    得胜全闻听蓝宇抚慰之言,果然是无比激动,当下便是拜倒在塌下,语声哽咽道,“王爷仁义宽厚,老奴感激不尽!老奴不求赏赐,不求名,不求利,但求永远伺奉殿下,余愿足矣!!”

    别管这番话里水分有多少,蓝宇也知道太监,做为封建皇朝巩固和维持自己权利和地位的一种牺牲品,这个不完整的残缺的种群,这其中不贪财,不贪权,心性正常仁厚的宦官,那可是凤毛麟角,几乎没有!!但这番体已交心的话,听到耳中,还真是那叫一个舒服踏实!

    蓝宇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道,“你的忠心厚义,本王也明白!不过,这赏罚分明也是王府的法度规制,本王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这样吧,你现在是从五品内府总管,本王就赏你晋两级,领正四品官衔,再加个恩赐承务郎!以后这王府大小内务,还要你多费心辅助王妃操劳处理,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日后还有很多事务要倚仗你操持呢!“

    得胜全闻得蓝宇说话间便是给他加官进爵,而且温言抚慰激励,显然对自己期许甚高,更是直言肯定了自己的功劳和心血,这心中的感激涕零那真是无以复加,晋升官衔那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王爷居然轻易的赐了自己个承务郎的文爵,这可大魏朝从未有过的先例,宦官是绝不会轻易恩授文爵的,即便是当朝内相,内宫权势最重,最受宠信的总管太监兼司礼监提督,侍奉过两代帝皇,可谓资历最老,权秉最重,也只是蒙先皇恩赐承信校尉这等六品武爵而已!

    这也表明了王爷还是念着自己的忠心和旧情的,自己的心血和辛劳,总算没有白费,这不,王爷还是很看重自己的,期望甚高啊,这辈子没白活,虽说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但好歹现在咱也是有文爵诏书在身,光宗耀祖了,日后百年归老,合体敛葬后,这灵位上也能正大光明的写上恩赐承务郎这显赫的爵位啊!

    得胜全老怀大慰,喜极而泣,“王爷!王爷隆恩,老奴实无以为报!唯尽心尽力为王爷分忧解愁,必不负王爷恩遇之情!但盼来世,老奴仍能伺奉王爷驾前,余愿足矣!“

    蓝宇起身双手扶起已是丙鬓斑白,泪流满面的得胜全,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老太监也是不容易啊,这么些年勤勤恳恳地伺候着一位只知练兵习武的二杆子王爷,操劳辛苦不说,还经常受到训斥苛责,这好处却是没捞得着多少,但仍然是忠心耿耿,从二贰心,在声名狼藉的阉人中来说还真是难得,“得公公也勿须太过感怀!你我主仆一场,这是几世的缘份!你只管安心为本王办事,别的不说!但有本王一日,必保不会亏待于你!“

    这番推心置腹的贴心话一出,得胜于眼眶里的泪水更是不要命的涌了出来,双膝一软,又是要拜倒在地,再来一通明志谢恩,蓝宇可是有些消受不住,忙伸手托住他,赶紧煞住这恩慰拉拢人心的过程,“免了!这是内府后院,日后这些虚礼大可不必再行!…………眼下还是处理军务要紧,你去把这些日子积压的军务报册都取来吧!“

    得胜全这才收住泪水,恭声应是,转身便直奔签押房,不多会功夫又折了回来,手上已是抱着一大堆军报文书,恭敬地给蓝宇呈了上去!

    当下,蓝宇也未去以往处理军务的书房去批阅奏报,只是在这大厅中,便开始一份份拆阅积压的自黄蛇岭传来的军报文书!

    一份份看下去,蓝宇的剑眉便是越皱越紧,秋冬二婢在旁边小心侍立着,不时轻挥羽扇,驱走那一丝丝闷热和几只不长眼的溜进深厅的蚊虫飞蛾。

    厅中的两排高大华丽的婴臂粗细的黄烛早已上盏,散发出的桔黄色的光芒,一蓬蓬如水般向四处散播开来,有多余的光线则一条条从窗楞和门缝出水银般泻了出去,刚刚燃起的熏香自铜鼎中一缕缕袅袅腾起,轻柔地缭绕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股淡淡的清甜馨香,这厅堂中的氛围可是无比的舒适惬意,若是无烦无恼的话,那真是休恬静谥的好时光。

    只可惜,蓝宇此刻的心情,却是有些焦躁,黄蛇岭关守将,自前副将黄至现守将海,连连急传飞报,古勒自挥军寇边以来,纵兵劫掠烧杀,关外大魏子民死伤无算,数十村镇已是火海一片,变成一片废墟!古勒鞑子悍然挥军强行攻城,接连不断的强猛攻势,已经造成守军数千的伤亡,而且伤亡数字仍在不断的增加之中,关中守城的军械物资消耗也甚巨,很快将会难以为断!

    海熊籼于奏报中,不断恳求王爷增兵黄蛇岭,补充辎重物资,下谕守军出关与敌军迎战,并自动请缨领兵出关,不破古勒联军,誓不回师!

    看着这一本本充满血腥和凶险的军情急报,蓝宇的心变得沉甸甸的,前门拒虎,后门入狼,刚刚摆平朝廷的纠缠征讨,这古勒鞑子又是来兴风作浪,趁火打劫,这局势竟是瞬间变得如此险峻??

    对于战争中边民的巨大伤亡,蓝宇心中也是有些侧然,坚守不出的死令是自己亲口下达,海熊灿严格的执行了军令,只守不攻,紧闭关门,拒纳逃难的百姓入城,这才会让古勒军大加肆虐关外村镇,烧杀抢掠,涂炭生灵,如果说有罪过,那自己就是首犯主谋,不过,蓝宇并不后悔自己的决断,如今的形势是谋求稳定压倒一切,暂时的牺牲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心里叹了口气,蓝宇接着打开了最后一封军报,展开来看,这用一手同样熟悉的出自海熊灿手笔的刚劲有力字体书写的军情的绸帛上,竟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抹火药独有的呛鼻味,边关形势真是凶险至斯??边一军主将也要亲上城墙迎战敌军??

    蓝宇自冲破天魔诀第五层关口之后,就渐渐形成的静如泰岳的潇然心境,也是立时有些突兀起来,手中一紧,不自觉地用力纂住这软滑细腻的锦帛,定睛严肃地看了下去。

    慢慢慢地,蓝宇的手力松了下来,俊逸的脸上严色渐缓,紧簇的眉头也是慢慢舒展,却瞬间又皱了起来,接着有些惊疑地咦了一声,稍顷,他放下军报,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太阳穴,却是久久不语。

    在堂下伺立等候的得胜全,见蓝宇眉头紧锁,似有疑难解,忙上前细声道,“殿下!未知殿下是否有疑虑难解?殿下如果不怪老奴逾制的话,不妨说来听听!或许老奴可以为王爷分忧!”

    这恩赏抚慰之后,老太监工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也是成番的倍增啊!蓝宇心里哑然一笑,有些沉闷惊疑的心情也是有些轻快下来,“海将军传来的最后一份军报中奏称,古勒鞑子联军似乎发生变乱,营中左夜突起骚动,四处火光迸现,更有数量不少的兵马嘶杀拼斗,之后有数营古勒兵马都离营而出,去向不明!这变乱发起的当中的原由,他推测可能是古勒部盟内部由于权力倾轧争斗而引发的内讧火拼,继而互相挥军嘶杀,最后其中一部战败溃退,另一部则出营追击!“

    顿了顿,蓝宇又接着道,“海将军向本王请诏,准他立刻领兵出关,趁古勒联军内部不稳,军心离散之际,挥军冲营嘶杀,一举将其主力击溃,而后将其残部遂入草原,解除边关兵祸!”

    “得公公,你也是跟随本王多年的老人了,对这兵阵战策一途,也算知之不少,如何看待此事??你认为海将军的推测可否属实??如果依他所请,挥军出关的话,胜算又有几何??”

    “这??殿下,老奴乃内臣宦官,依律是不可以干政,更不能妄言军务的!只是王爷待老奴如同亲眷,老奴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报王爷天恩!依老奴所知,古勒鞑子的兵马看似兵强马壮,将勇卒悍,加之刀锋马快,来去无踪,颇难征讨应对!

    但实则古勒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无懈可击的!古勒草原上,大小部盟云集,各部落间为了肥美的水草牧场和奴隶财帛,还有权位名利,也是争斗不休,相互间时常挥军攻杀拼伐,其间各部民众和奴隶都是死伤无数,大部盟吞并小部盟,实力强的部落吞并弱小的部落,这弱肉强食之法则,便是草原鞑子的生存法则!

    每每古勒鞑子挥军犯我大魏边关,劫掠财粮丁口之时,大多都是草原去冬逢上灾年,冰雪肆虐,牛羊马匹死伤过众,其部民活命口粮无以为继,这样各部盟间才会联合起来,齐集精悍兵马,犯我边关,谓之秋狩,为的就是掠夺大量的钱粮和丁口,一则可以扩充部落的实力人口,获得更大的草原权利和威望;二则即是为了部民的生存大计,取得足以部民的生存和牲口繁衍的粮草辎重!

    古勒鞑子皆是番邦蛮夷,不通礼仪,不识教化,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蛮劣族,这群生性残暴的蛮子可是目无尊卑,不分上下,无纲无常,为了权位和利益,那是连双亲手足都可以戮杀残害的!因此,以老奴估计,海将军所奏应该大半属实!古勒鞑子联军中的各部汗为了争权抢功,很有可能争斗不休,甚至是挥军自相残杀!

    至于海将军出兵破敌的胜算,老奴从未领军,也无兵战经验,实不敢轻率妄言!但依老奴对海将军的了解推测,如果趁古勒联军内乱,士气涣散,实力大损之际,突然出兵进击,稳打稳扎,那此战我军必可获胜!以上是老奴一些愚见,请王爷明鉴!“

    一番颇有见地,条理分明的分析下来,得胜全也是有些口干舌躁,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蓝宇却立时吩咐秋冬二婢呈上香茶果点,这老太监当下又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眼含热泪,泯了口香气四溢的茶水,润了润喉咙,又是躬身立于堂下,那一盘色泽艳丽,味美香甜的果点,他是怎也不肯尝一口。

    蓝宇点头微笑道,“得公公不愧是老当益壮,不但处理府中内务是井井有条,就连这军情分析也是颇有见地,与本王的推测也是不谋而合!以后,关于这些军政要务,如果时机得当的话,得公公还是要经常提醒本王,以免本王轻听偏信作出错误的决断!“

    “谢殿下赞誉!老奴愧不敢当,殿下英明果断,智谋过人,实无须旁人提点!“

    对得胜全的恭维称颂之言,蓝宇也是一笑置之,这宦官最大的毛病,恐怕就是喜欢时时奉迎诌媚主上,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得到持久的寄信,这才搞得声名狼藉,遭人妒恨,“拟诏,边关事宜,由海熊灿全权负责,自主决断,在保存实力和关隘安稳的前提下,可伺机领兵出关,进击贼寇,最大限度取得战果!稍后,本王会遣将领兵增援黄蛇岭关,并一道押送辎重给养前往!今日晋封的诏书也一并送往颁谕!“

    “是,老奴这就去拟诏传谕黄蛇岭关!“

    蓝宇点了点头又接着道,“另外传左忠进即刻来见我!“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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