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寿老太爷在会馆休息一夜回来,听说凤官儿(俞烨)带着俞昭和俞灿先到了,难掩眼底笑意,又听到说寿绍璋带几个孩子出去玩的消息。
老爷子面上不悦,嘴里说着没规矩,心里却是欢喜。
另一边,俞家紧急筹集了五十万两银票的消息不胫而走。
傍晚,几个孩子还不见踪影,老爷子不由得问孙媳曾萱怡,曾萱怡不善扯谎,言语几句就露了破绽。
老爷子大怒,摔了茶杯,说:“把貊童给我叫回来!”
“我等了一天了,不见鹤童踪影,你在阿爷面前扯不了谎。”
寿绍璋沉吟片刻,撩衣跪在地上不语。
“不肯说?”寿老太爷问,“还要让凤官儿替你筹钱?”
声色俱厉。
寿绍璋仍是不语。
“是鹤童出事了?”老太爷忽然不祥的预感,挣扎起身一下子扭了腰,却着急去外面。
“阿爷,阿爷,您……”寿绍璋慌忙去搀扶,老太爷几巴掌打在寿绍璋后脖颈间:“你扯谎,你主意越来越大!”
“阿爷息怒,阿爷~~”寿绍璋被老太爷拉搡着。
吃斋念佛的寿夫人也听闻老太爷大怒,急忙过来伺候,听到这一番对话,几年前幼子丢失的慌张涌上心头,顺手抄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抡起来就向寿绍璋劈头盖脸的抽打。
“说!你说不说?说实话!你弟弟去哪儿了?”寿夫人一面打骂大儿子实则是做给老太爷看,怕老太爷动怒伤身,另一面却实在是担心小儿子,忽然气血上涌,直直栽下去。
寿绍璋跪在暖阁中央,低着头不做声。
病榻前中西医大夫守在床边忙碌。
寿夫人苏醒过来,低声呻吟着:“让我去吧,没一个省心的……谁也指望不上。”
寿绍璋鼻翼抽搐,侧了头微咬下唇哽咽了咽了口泪,倔强的眼神却依然坚定。
母亲的话说的重了,比打在身上的板子还要狠,让寿绍璋心里被猛击一般的疼痛。
“阿爷,娘亲!”鹤童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
众人正捶胸抹背的帮寿老太爷按摩腰背,寿老太爷猛的推开众人,立了耳朵细听。
“阿爷,阿爷”是鹤童、还有俞灿、俞昭的声音,寿老太爷如触电一般跃起身子。
鹤童旁若无人的冲进屋子,一头扎入阿爷的怀里,俞灿扎着双丫髻推着寿绍琛说:“鹤童,你往旁边一点,我也要坐在阿爷怀里……”
寿夫人被搀扶着走过来,惊喜的捧了鹤童的小脸仔细的看,又对身边的俞灿和俞昭问寒问暖。
俞烨领着小孩子们都进来了,屋里立刻热闹起来。
寿绍璋却在围涌进来的人群中悄悄撤去。
书房里,俞烨看着寿绍璋脖子上的红痕心疼,一边小心上药,一边骂:“抓匪徒就带兵上街抓,挨家挨户查!
偏和郎维城那一肚子鬼主意的一起,刚刚他把鹤童送回来,我才敢让梅姨把俞昭俞灿带回来。
用我筹赎金的幌子把要害你、害寿家的土匪吸引出来抓到了,你是不是还挺得意?兵不血刃!
战场主帅都受伤了……家里险些闹出乱子!活该!”
寿绍璋听着长姐的骂,不言语,只是偶尔流露出男孩子气说:“长姐,轻点,疼!”
“去找你媳妇撒娇去!萱怡都担心坏了!”俞烨把药狠狠放在桌子上。
起身就走,门外站着郎维城,按道理郎维城算是小舅爷,俞烨应该见礼的,却是郎维城先拱手施礼,陪笑说:“家主,与我无关,都是军门的主意。”
俞烨瞪了郎维城一眼,微微福身,算是见礼了,回身去了后院。
郎维城进门,寿绍璋说:“小舅爷,可不道义啊,没见这么快撇清自己的……”
郎维城坐下,抿口茶,摇扇苦笑:“何人不敬畏令姐三分,我是昨天见你面谈商量对策,令姐可是仅察言观色,就知你我行动……配合天衣无缝。”喝完茶,郎维城起身告辞。
寿绍璋起身问:“怎地如此匆忙?”
郎维城看着外面飘起毛毛细雨,想着今日戏楼里容怀德的《长坂坡》,笑说:“我怕你过会儿气消了,惩戒不了熊孩子,下雨天打孩子,合适,走了,别送!”说完,郎维城大剌剌摆手离开。
内院里,俞昭和寿绍琛欢快的在大木桶里洗澡,互相泼水嬉闹,传来阵阵笑声。
“军门!”左海凡惊呼,而寿绍璋已经从木桶里一手将寿绍琛抓了出来。
俞昭再清楚不过这个架势,急忙求情:“表哥,阿琛知道错了,再不敢偷偷跑出门了,表哥别生气!”
寿绍璋一只胳膊下夹着寿绍琛往书房去,俞昭在后面裹着毯子哭求,此时光着身子不雅,只能折回屋子匆忙把外衣套上,去找长姐和阿爷。
寿绍琛一个踉跄跌倒在兄长书房地上。
“滚起来!”寿绍璋一脚踢在寿绍琛的屁股上。
“大哥,大哥,疼~~”寿绍琛抽噎着爬起来,转身撒脚就往院外跑,不着寸缕的边跑边哭喊着:“阿爷,娘亲,嫂嫂救鹤童……”
鹤童如此滑头,声东击西的本领炉火纯青了。
寿绍璋拔腿去追幼弟。
鹤童光着小脚,哪里跑得过,没跑几步就被兄长一把抓了夹在腋下,挥掌狠狠的打了这个小顽皮几下,疼得鹤童踢了脚大哭:“阿爷,呜呜,娘亲,救我……”
曾萱怡听下人来报,想来求情,可见丈夫声色俱厉,怕是动了真气,立刻语讷,去找婆母。
可婆母关起门来,带着寿绍瑗和寿绍瑾绣花。
书房内室里,将夹在腋下的鹤童扔在凳子上,寿绍璋反手栓了房门。
“你敢打我,阿爷会打你!”鹤童忽然挣扎起来:“让阿爷和娘打你,你敢!”
寿绍璋反是笑了,幼弟也会恐吓人了。瞪了眼睛叉了腰,小魔王的样子还真有点颐指气使,被剥了皮还这么逞威风。
过去鹤童在家闯祸,被拾掇过几次,见了他这个大哥还是有几分惧意的,如今不常在家,幼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鹤童,你试试。跟大哥耍横,你还早点!”寿绍璋从桌案下抽出长戒尺喝了说:“给我趴好了!”
寿绍璋握戒尺的手青筋暴起,窗棂漏进的夕阳在紫檀戒尺上碎成金箔。
鹤童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光着身子寒冷还是面对家法的胆怯。
幼弟翻身就跑,不等去抽反锁的门闩,就被寿绍璋冲去抓住:“你听了,你跑一次,就加倍的打。就当这回没找回来你,打死算了!”
鹤童见逃跑无望,抽噎的过去抱住了兄长的腿,瑟瑟的告饶说:“哥哥,鹤童错了,鹤童下次出门让哥哥知道……”边说边装模作样咳嗽起来。
寿绍璋看着小弟,说:“知道错了就好,给我趴好在凳子上去,大哥喊三下。三下不去就加倍,打四十下!”
寿绍璋的戒尺抽着桌子,啪啪的响声,鹤童颤巍巍的挪向宽阔的春凳。
“阿爷都不打鹤童,你刚回家,凭什么?”鹤童嘤嘤的哭起来,立在凳子边抹着眼泪。
怕这小家伙在有意拖延时间,寿绍璋索性不同他废话,一把按了在春凳上,喝了他:“不许哭!”
戒尺带着风声落下。鹤童撕心裂肺的哭喊惊飞了檐下两只麻雀,戒尺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落在臀峰。
又一下戒尺抡下来,鹤童声嘶力竭的嚎啕一声,喘息半晌,才哇哇痛哭了喊:“哥哥,疼~~疼死了~~”
寿绍璋哪里肯管他,若不是鹤童不听话私自出府,怎就被居心叵测的人有可乘之机。
几戒尺抽在白嫩的小屁股上,一道惨白的痕迹后,血色涌聚,红痕渐渐隆起。
臀上交错的红痕像极了院角那株被暴雨打落的西府海棠,花瓣蜷曲着渗出胭脂色。
衣衫不整的俞昭跑到阿爷的书房,只见阿爷淡定的喝着长姐刚刚沏好的茶,哄逗俞灿玩。长姐和阿爷看见他来请安,也不曾言语。
一时间俞昭也不知道如何求情,寿老太爷问俞灿说:“灿灿啊,阿爷考考你,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是什么意思啊?”
俞灿一脸被小看的不服气样子说:“阿爷小瞧灿灿,意思是出门前一定要告知家人自己的去向,回家后也要当面禀报家人自己已安全返回;日常生活起居作息要有一定的规律,以免父母家人担忧。”
“今年灿灿国文考试还不错的。”俞灿补充了一句。
“说得好。”寿老太爷递给俞灿一块糕点。
长姐在一边说:“今年学业好,还不是被阿曜催着,灿灿可不能骄傲。”
俞昭见阿爷、长姐都不搭理,无法,只能冲俞灿使眼色。
寿绍璋书房里。
“说!说!说大哥教训的是!说你不敢了!”寿绍璋根本没给鹤童赎嘴的机会,一天一晚的郁愤,担惊受怕,都集聚在戒尺上,向寿鹤童这罪魁祸首抽去。
“叫你狂妄自大!街市纵马!险些伤人,还口出狂言!”戒尺破风而下的瞬间,寿绍璋还是缓了力道,瞥见幼弟后腰那点朱砂痣——当年抱在襁褓时,娘亲曾说这是观音娘娘点的福气砂。
鹤童沙哑了嗓子嘶号痛哭,渐渐的声音哑了下来,踢蹬的小腿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寿绍璋喘着粗气停下手,鹤童趴在凳子上不动。
“鹤童~”寿绍璋担心的唤了一声。
低得难以辨清的呻吟声,寿鹤童小声的呢喃:“哥哥教训的是,鹤童……鹤童再不敢了。”
寿绍璋把幼弟抱回房间,小心上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道理,一回头,幼弟居然睡着了。
仰头望天,继而摇头苦笑,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喊 "阿兄抱" 的小团子,什么时候长成了会闯祸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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